一向健谈的蓟城的士播着晚间路况在高峰车流里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前行。车内的暖气烘出一股新车的皮革味儿。将头靠在车窗上，手指轻轻触上车窗。窗外是长安街的车水马龙。
郁杭说她不值。
那么，换个角度。起死回生这个事在技术层面和规则层面是可行的。
王陵珊用食指叩了一下外面的世界。
虽然从小学的是人人平等。可是大自然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狮群围猎落单的羚羊，马群踏死豺狼。接受个体的差异，立场的对立，以及与生俱来的不平等，是参与游戏的第一步。繁华喧闹的大都市背后，是凶猛而寂静的厮杀，鱼翔浅底、鹰击长空。作为弱者，她幸存于顺从，壮大于偶尔的虎口夺食。
目标，有就行了。
能够站上博弈台上的人大多自负。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凡和逻辑。可在更大的舞台上，不凡本身就是常态。这种情况，过于专注自己的逻辑会失去嬗变的能力，继而失败。八年前，有人是监管，有人是龙头，有人是造市者，有人是新秀……她是弱者。一个有伎俩，有野心，认清自己能力极限的弱者。
再来一次！
首先，重新建立一个世界观。正如从漫长的历史和更大的地图看，战争是人间的常态。和平，不过是这片土地上她这一代人的习以为常。那么，如果这世界不再只有人类，有没有其他高智生物或者鬼怪的族群？神仙世界与死后世界又与人类有什么关系？这些族群与人类，是处在一个和平相处各自发展的时期，还是处在战争时期？人类与他们孰强孰弱？
其次，她要弄清楚郁杭算什么角色。他跟齐染跟人间的权贵甚至跟国家机器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更大一些，他对于地府天庭又算是什么角色？
再次，他做这一切想要换来的局面是什么？
然后，她要把崔璐带回来！
王陵珊呼出一口气。她得要在今夜见齐染那妹妹一面。
雨越来越大，窗外长明的夜灯在风雨中明暗闪烁。
小小的板房里，有风雨倾斜的声音，有监控器电流的声音。死亡世界的密辛从画面里渗出。
“呕！”刘幸福忍受不住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推开板房门，把头伸进风雨里呕吐。
齐迎亚将目光扫过屋里其余二人。
刘兆丰眉头紧锁，调整监控时间。他想要再次回看崔璐掉下去的那段。
至于文达。
他手里拿着罐不久前在便利店买的雀巢咖啡靠坐在放着电脑的桌子上，在走神。作为崔璐的老板，他全程背对着监控画面，没有看一眼崔璐去世的过程。
就像女人更轻易识别谁是绿茶白莲花一样。男人往往更了解男人在想什么。齐迎亚打从知道文达这个人，就认为这人是癫的。
当年文达跟家里撕破脸的时候，还在五道口读书，按寻常路他毕业了会出国深造，归来韬光养晦，借助母家三秦的势力争夺家中财权。可是他直接揍了老子，撕了户口本，成了勤工俭学的北漂。大多数这么选的人都是幼稚而且弱智的，还有少数一些是疯子。
潘玉龙做食品起家，原配夫人家是三秦的煤老板，潘文达从小耳濡目染他就不了解地产这个行业。当年孤注一掷，折现了母亲留给他的全部金融资产扔进地产项目，除了自信和喜欢王陵珊，还有一个原因是赌性，这人是癫的。
模样斯斯文文，名字也斯斯文文，跟王陵珊站在一起总是一副甩手掌柜温文儒雅的姿态，底下人偶尔还能在他这儿转圜一些被王陵珊否了的事。办公桌上却常年摆着一叠赌桌的筹码。
不难猜测文达现在在想什么。
按照刘兆丰的说法，他跟文达中的这个降头略严重于重感冒，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想要把他跟文达同时放倒，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丧失一定程度的思考能力和行动力。
这下答案就变得简单——对方是一个既不想招惹齐家也不想招惹潘家的人。且，王陵珊大概率会在他们被降头放倒的这几天出事！崔璐的死无法逆转，没什么好看的，处理好后事就行了。王陵珊的命，不计代价也要保住。
如果真的没有选择，齐迎亚估计文达会让刘兆丰和自己一起把王陵珊带去八皖，顺带可能还会叫上三秦的母家，到时候一边上演修罗场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求神问卜。
裤袋里手机一震。
【认识齐染吗？】
秒回：【认识。想见你。】
工地旁的兰州拉面馆被齐迎亚以十万块钱包场，赶走了两个吃饭的路人以及老板一家。老板离开前，火速在桌上摆了几碟牛肉，一盘拍黄瓜，一碟花生米，又拉来一打大绿棒子。
文达扶着额头闭目养神，大概有一两个呼吸，屋里的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老板帮忙关上门，然后文达才缓缓睁开眼：“兆丰，我有很多事想知道。比如，它们是什么样的，与人类的关系如何，有没有自己的社会和规则？”
刘兆丰：“文总信任我？”
齐迎亚想笑。不信任的。没法信任。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个演技拙劣的人，一个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文达怎么可能信任他？
文达万分真诚：“可以麻烦你，让我信任你吗？”
“我任职于一间专门处理异常事务的单位。东城是我的辖区。我们单位现任一把手是原总参谋部的齐染。”
航行于大海的船需要用坐标确认方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亦需要一个锚定一切的原始坐标。刘兆丰抛出了齐染。
“好，齐染晚点再讲。”文达头疼得厉害，他按住额头：“按照你们的规程，接下来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理？”
“呃，目前来讲，这暂时还是个普通的案子。立案、侦办，你们如果觉得危险，我按流程抽调两个人去她家保护她。但是，就我个人的感觉，这么做很大概率我们会收获三具尸体。所以我不打算按照常规操作处理。”刘兆丰如实说。
刘幸福插嘴：“那它，它有什么可能不普通滴地方吗？”
没太看出来，其实就是因为胡晏春炸毛了，所以比较谨慎。但是这个事不能跟他们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