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点点头,随后只觉小腹一阵痛意袭来。
“我还有事,你明日记得去前锋营报道,就说是穆将军批准的。”
她咬牙忍住了没有呻吟,转身便离开了。
龚程默默无言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
说不清为什么,但是父亲离开之后,这是他第一日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他无言以对,唯有沉默相伴,这让龚程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这种无力,在沉默给予他的压力中与日俱增,他宁愿上阵杀敌甚至抱着赴死的决心,也无法心甘情愿留在家中每日看着悲伤的母亲。
他本以为亲人的离世会让家中所有的一切都翻天覆地,其实今夜像穆九倾这般说一不二的样子也很好。
死亡并不是不能面对的事情。
悲伤是不可避免的。
但死亡不代表天塌了。
穆九倾让他看见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振作起来之后,龚程定定看了一眼那帕子上青翠欲滴的松叶,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
……
翌日。
宫中哀鸿遍野。
连日来纷纷上书反对穆九倾以将帅身份领兵出征老臣们纷纷带着自家的长子嫡子,集体跪在乾元殿内,求本朝天子收回圣意。
平日里这些老臣们私下里虽然是一个个满口犬子小儿不成器之类的托词,但是今时今日,在出征送命的威胁面前,他们都纷纷表示,自家的孩子都是真犬子,不如穆将军。
看着他们跪着高喊“皇上大发慈悲,求您收回成命”的样子,庆帝冷冷笑了。
“朕还记得,当初跪在勤政殿外也是你们,当时你们说君无戏言。”
先前他颁布圣旨的时候,这些老东西一个个刁钻的很,找了种种借口,就是咬定了穆九倾不能封将,不能入朝。
“原来只要一道带着无上荣耀的圣旨,便可以让你们放弃忠君爱国的思想。”
庆帝轻轻说着,眼神锐利地一一扫过所有人。
其中几个擅长巧言令色的言官们纷纷跪下,先说尽了好话,然后一番恨铁不成钢的言论,直呼教子无方,怕送去前线只会给武将们添乱,有辱国体。
如今这阶段,谁心里也不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终于老实了。
不过,这一步也在穆九倾的预料之内,庆帝一边感慨,一边故作听信了的样子。
“既然如此,朕替你们管教儿子吧,左右穆将军是替朕打头阵的,朕御驾亲征还有些时日,你们的孩子这段时间就留在宫里,待前线形势明朗,朕自会带着可塑之才前往西疆北蛮。到时候他们自会随朕出征,立了功勋回来,以后承袭勋爵也算光宗耀祖了。”
事已至此,皇上身为天子都退步了,那些老臣还能说什么?
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儿子们入了皇上的后宫……
有人质扣在皇宫里,满朝哪有一个大臣还有心思跟皇帝作对?
别说女人当将军了,女人当皇帝他们也没意见。
他们并不知道,庆帝今日这般厉害,就是因为背后出主意的那个女人,正是穆九倾。
庆帝下了朝,心中无比轻松,回到勤政殿,看着少了许多的奏本,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新找来的秉笔和掌印太监加起来抵不上半个魏宸淞,可总算很听吩咐又勤劳肯干,再就是架不住穆九倾的法子着实好用。
“替朕去请穆太医来。”庆帝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低声吩咐王德全。
他甚至觉得许久没有这般踏实了。
但是,还没高兴多久,前去请人的王德全匆匆忙忙赶回来,一脸惊慌失措。
“皇上……穆太医……今晨辞官离宫了。”
庆帝大惊,从龙榻上起身,眼中瞬时布满血丝,“你说什么?!”
王德全递上一个箱子,“千真万确,听太医院的人说,穆太医说宫里庸人太多,但事关皇上龙体,要调理的方子都在这箱子里。”
庆帝取过箱子,穆初阳的确没有食言。
庆帝调理身体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每十五天要替换一个方子,再过五天正是换药的时候,而箱子里有剩下五天配好的药,以及新的五个方子。
庆帝见状安心不少。
只不过,箱子里却是还留了一封书信。
庆帝看了一眼信中内容,不禁揉皱了信纸,面露阴狠之色。
王德全不知道穆初阳心中所写为何物,竟让皇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要知道,这些时日全因为穆初阳在替皇上针灸、配药,皇上已经不再动辄吐血了。
按说,皇上是很重用穆初阳的,虽然穆初阳对皇上的态度算不上十分恭敬,但因为有穆九倾这个穆家人开了好头,皇上也没那么计较。
更别提穆初阳对皇上不说有救命之恩,好歹有续命的功劳,皇上哪次见了穆初阳不是好声好气的?
如今皇上这样震怒,实在是让王德全有些看不懂了。
若说是因为穆初阳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的确是有些不好,毕竟是当朝天子,好歹该给点面子不是?
但那穆初阳本就是个冷清又嚣张的性子,还肯留下药方和书信,怎的皇上还这般震怒?
他一边揣测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庆帝的表情。
没办法,皇上这脾气最近越来越难琢磨了。
倒是出乎意料,庆帝本有发怒的趋势,但却硬生生忍了。
“穆初阳,倒是个人才,只不过……之后朕就留不得他了!”
庆帝语气森冷,表情从起初的愤怒转为隐忍,而后又变成了狞笑。
他命王德全生了火盆来,把穆初阳留下的书信丢了进去。
火舌贪婪舔舐着那并不厚重的信封。
王德全低着头,隐约用余光在信封里看见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词。
他虽然手不快,但多年御前伺候的功夫,眼睛是快的,赶在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