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抢劫!”
人群一时大乱,柳潮安见一波波人潮凝聚,他与风谨言躲避开来,反有更多的人数冲向他们,一时间竟把他们与张信冯楚粤等人隔开数米。
风谨言这会子回身一看,惊声尖叫:“小心孩子。”
只见众人脚下,有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娃娃,不知何时从父母怀里挤落了,大家四散奔逃,哪还顾得上脚下,你拥我挤把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张信一个鱼跃,抱起险被踩踏的孩子,孩童犹是大哭不止。
他刚想退身往风谨言处走,便听那边柳潮安惊声对他道,“小心。”
张信单手抱着孩子,避开一根被撞倒了的酒幌,烟尘滚滚而来。他
扭头再看柳潮安与风谨言,却见无数人组成了一排排人墙,先前还能看见柳潮安发冠,一转眼便失了方向。
眼见再一波人浪向他袭来,这才顿觉不对劲。
四下里细看,各个方向皆出现了无数与柳潮安与风谨言相仿的年轻男女,二人一对,往不同方向里奔逃,一时竟分辩不出谁真谁假,他亦是不知何去何从。
他怒喝一声,一把扯出剑来,朝天喊道,“中计了!”
孩子脱不了手,风谨言又不知被挤去了哪里,一闪而过看见冯楚粤与凤知诺,却又挤不过去,心下明白,这是被人行了调虎离山之计。
纵还有旁的影卫,虽俱已展开架势,却也是各人单打独斗。
几人虽是高手,但因事出突然,百姓都在不可错伤平民,难以与对手大开杀戒,束手束脚,武功再高强也不得施展,一来二去,反离风谨言越来越远。
柳潮安快跑几步,奔至风谨言身前,还不及他开口,四周骤起刀剑乱舞,耳际铮鸣,金玉之音琅琅。
拉着她往墙角方向边退边行,一路上二人跌跌撞撞,拥着她行动不变,走步便也凌乱无序。
快速扫一眼,见月光的底色下,她的脸愈发惨白无血色,来不及安抚她情绪,便惊觉有更多的人潮向他二人方向涌动而来。
心下一沉再沉,只怕今日之难并非偶然,只是不知他二人可否逢凶化吉。
“在那边!”不远处有人呼喊同党。
果不其然,是冲他们而来。
一时间,数箭齐发。
那一瞬,他出手极快,遽然推她向后,展臂挡在她身前。
耳边是一声破竹之音,羽箭擦身而过,饶是他动作机敏神速,上臂仍是破了一道伤,衣衫破损之处血肉模糊一片。
风谨言眸子收紧再放开,容色有变,再说却是问他:“ 你 ……会武?”
他渺小的希望落空了,南辕北辙,相悖相离。
他苦笑出声,纵是在此时,她依旧冷静而隐忍。
他心内一时竟说不明是何种滋味,有酸涩,有失落,却又莫名有着笃定的信任和心安。
一种任凭颠沛流离,她依旧可依的放心。她,太让人放心。
无论何时何地,又无论身陷险境的是谁,她都能精神强大,屹立不倒。
柳潮安心中却又忍不住叹息,她果然同旁的女子不同 ,事发突然,遇见性命攸关的大事,她不惧不怕,计较的却是旁人会不会骗她。
她是有多不安,多没有与生而来的安全感,才会谨慎,警觉至此地步,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亲可信之人吗?
她又是有多心冷无情,才会冷漠如此,真话难道比人命还重要?
她有着不合年龄的世故与冷漠,哪怕是对他。
风谨言喉头似是塞住了,心里有再多的话,都被理智一一截断。
她总说,她先是帝王,再才是她自己。
心防坚如堤坝,非一日铸就,可他冒死相救的瞬间不断闪现,潮水一般拍打着堤岸,一下又一下。
他愿意以身犯险,替她挡下那箭,一命换一命。
可她呢?她愿意用一己性命换他转危为安吗?她愿意用江山万里换她一人情爱吗?
她似乎没有资格选择,也说不出合乎常理的答案,满腔俱是冷意,她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会厌弃。
她,哪里配得起世间至深至浓之爱。
柳潮安捂着擦伤的上臂,手下皆是粘湿的触感,这感觉已多年不曾体会。
灯光刺目,透过高树枝桠,闪耀得让他睁不开眼。
他轻叹,声音极低,似叹似喘,几不可闻。半晌,他竟轻佻而笑,佯装可怜道:“陛下,不该是问臣伤的如何吗?”
话刚说完,人竟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向后一倒昏过去了。
风谨言紧紧抱着他的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抖的有多么难抑,先前坚强的神经霎时软了下来。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怕了,她怕再有人攻来,她更怕他会死。
他的血慢慢染了她满手,理智丧失于方寸之间,她情迷自语,“你不能死啊。”
忽听身后乱步声迭起,有人低声吼道,“那人伤了。”
又有人回,“他身旁还带着个小娘子。”
有人犹豫了片刻,才道:“一并带走。”
风谨言想逃却早已慢了数拍,一方帕子遮到眼前,她还想喊,却再发不出声,耳边嗡嗡响着各种声音,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