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不明,风谨言看不清对面的人生的何样相貌。
却看那人快速向前,呼一声,吹灭了蜡烛,周遭全黑了,随后才听有处幽幽说:“我不问你是谁,我也不答我是谁。”
你究竟是谁?是谁?
夜依旧深沉,风谨言浑身被汗湿透,蓦地睁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如方才的梦一般无二。
那场旧梦重复了多年,一遍又一遍,梦里也同样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而此时,这血是他的。
她试着动动手脚,发现竟然没人捆绑住她,便又忙去摸四周,搜索了几个来回,才慌了神,顾不得太多,她忍不住发声,“柳潮安?”
他人呢?是被带走了?还是……这一次,死亡实在离得太近。
脸颊淌下的汗混着眸子里的泪,落入嘴里,咸咸的,苦涩无比。
原来,这就是泪的味道。
吧嗒吧嗒,一颗颗泪珠滚落,胸前的锦缎上慢慢洇出一小摊水渍。
黑暗之中本是看不清,可黑暗之中,却会令心底某处更明。
半沉半浮的人生里,何处是出口,风谨言并不知道,可她却记得祖父说过,滔天巨浪之下更要冷静。
日升月落,总有黎明。
柳潮安放目环顾四周,只见屋内绫罗绸缎惧是艳色,香气浓郁俗媚。
远远地,不时传来女人软语之音,略想了想,也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所在,泰然地朝对面人道,“扶我起来。”
那人一怔,却也依言过来。
柳潮安半边身子都倚在那人身上,没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人感受得到他身体倾斜过来,继而臂上一沉,也是一诧。
他竟然就这么安定地靠在自己身上,不惊不怒,姿态淡然,这人是疯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忍下的话脱口而出,“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出的大狱?”
“自然是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吴为突然就笑了,这个人即便是敌人,也是个有趣的敌人,“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想到我能独霸一方,一个大牢里还能没有我的人手?不怕告诉你,你走的那天,我就出来了。我想,怎么也得找到你,我可就等着这一天了!”
柳潮安面色不变,就如眼前之人是演杂耍的,自己只需仔细看他表演。
“我问你,你说你是钦差,究竟是真是假?本官这次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吴为扶柳潮安坐在椅上,自去另一侧端坐,自斟自饮问道。
柳潮安撑着桌角,倾身向他,问:“吴大人是想信本官,还是不想信本官?”
“诶,哈哈哈哈,真是聪明人。你是不是真的钦差已然不重要了,我说你是,你就是,说不是,你就不是。”他边说,边极其不礼貌地用指对着柳潮安面门。
事情得按对他有利的方向走,是不是钦差已然不是重心,他已经逃了狱,绑了人,“事已至此,错也已经错了,横竖都是错,索性破釜沉舟,不若……”
“将错就错。”柳潮安接话,饶有兴致地看对方脸色变化万千。
人性真是复杂,却令许多人乐在其中,揣摩人性,你争我斗,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他不愿纠缠于此,可却总有人不放手逼他周旋到底。
吴为索性与柳潮安侃侃而谈,“你说得对,当初你来离州,故意不说是谁,到现在我是逼上梁山,如你所言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如今你的身份,想要再说,却已是不能够了。”
柳潮安定定望着吴为,仿若眼前的不是同类,倒像是逼至墙脚的莽兽,饥不择食,为了活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倒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不怕我,竟也不怕陛下?”
“我怕!所以我才说,你是自己错过了机会。至于陛下,她远在天边,等我处置了这些事,她也未必能查得到根源。到时候,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我只说暴民作乱,你死于非命,而本官压制了暴民,反是大功一件。最坏也不过是罢官,总比被你关在大牢等死强。”
“一旦人有了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力,对他人行恶就会变得顺理成章,理直气壮,甚至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乃至穷凶极恶。”柳潮安之声蕴藏着浩然正气,只是在吴为看来他不过是穷途末路而已。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总说回头是岸,却总人劝而不放手。
吴为静静听完柳潮安之肺腑之言,居然双手拍掌许久,眸子里匪夷所思竟满是虔诚的赞许,掌声不断,似乎对面的人不是敌人,是朋友,甚至是诚心尊敬的师友,“可惜了啊!要是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倒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我也是举人出身,只是这官途不好走,走着走着就偏了,回头已是来不及了,既然你跑到了我这条错路上,算是你运气不好。你也别怪我,我呢,也许你个心愿,吃了酒饭,你想怎么个走法,我成全你,给你行个方便。”
柳潮安只心里暗暗计算,锦里一来一回要多少个时辰,去一趟前川大营又是多少个时辰,嘴上说:“我只说万物苟且而活,可不料世间竟还有你这般人。”
“大人说的都对,下官确真是为了眼前的苟且,龌龊也罢,不堪也罢,都只为了一个字。”
柳潮安以为他说的是利,却不料他坦言相告,“是活,活着不易。”
忽然,他举杯向柳潮安,眉宇之间变换了无畏的神气,话说的极其不堪,可神色凝重,仿若故意令柳潮安起怒,“说这些也是多余,人生在世俗人不过酒色财气,大人要是走了,只可惜了您那个美貌的小娘子,您说,吴某是把她带走还是把她留在这醉红楼?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柳潮安目眦欲裂,再也沉不住气,忍痛向前奔,扯过吴为脖领子,膝盖弹起向上一顶,直中吴为的下腹。
吴为没料到他忽然动作起来,被踢的弯腰喊疼,却听似修罗之声传入耳中,“你胆敢沾她分毫,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底线,不染半分。
吴为再不掩盖其嘴脸,破口大骂道:“事到如今,你还与我张狂,好,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我看也不必给你设宴送行,不如让你好好欣赏欣赏我是怎么快活的。”
“来人,把那个小娘们带过来,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