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沈夫人与长姑在屋中闲聊。
两人说着说着,自然提到平津城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我昨日路过九如巷,还听到有人议论这事。”长姑捋捋手里的针线,唏嘘道:“人都说承恩楼是座金山银山。可摊上不争气的子孙,早晚都是座空山。”
“单是承恩楼也就罢了,那毕竟是护平侯的家事。”纪鄢啜一口茶:“只这西郊茶楼一案,牵涉甚广。”
“我听人说,府衙的卷宗堆得像小山那般高。”长姑听人这般讲,觉得甚是好笑,忍不住说给纪鄢听。
“焦头烂额的怕不光是府衙。”纪鄢笑着道:“之前与杨家庶子过从甚密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都在忙着撇清关系。”
西郊那处地方,乃是打着茶楼幌子的妓馆,这样一桩丑事,自然谁也不想沾上哪怕一星半点。
“亏他想的出!”长姑不屑地撇撇嘴:“先是偷摸掏空祖宗基业,补不上窟窿,就去想那些个龌蹉法子,竟是胆大到指使人去胁迫良家女子。”
纪鄢亦皱了皱眉:
“强掳良家女子,私设妓馆,哪一件都不是小事。纵使护平侯想保他,怕也使不上力。毕竟这件事如今人尽皆知,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纪鄢放下茶杯,接着道:
“前日皇上已然下旨,封了杨家长子为护平侯世子。枉费护平侯为小儿子筹谋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那宝贝儿子就是块烂泥!”长姑对杨钊晔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是以说话不留半分客气:“亏护平侯还想把烂泥扶上墙去。”
纪鄢听了,笑着道:“这事府衙自有公断。”
长姑听了她这话,心中忽而有了疑惑:“您说,府衙是怎么查到这事的?”
坊间只流传那杨家庶子如何龌龊卑鄙,倒是未曾提及府衙是怎么料事如神,一举把那远在西郊城外的妓馆给端了的。
“说是程端去茶楼品茗时发现的。”纪鄢也只知道个大概。
长姑越听越糊涂:“程大人天天忙得不见人影,怎么有工夫大老远跑出城去喝茶呢?”
确实。这一点纪鄢也不明白。
“可能……天意如此吧。”她想了想,说道。
……
西郊。
甘弈在院子前站定,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陆礼快步从屋里走出来。见着甘弈,他略有些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甘大夫,快请进。”
甘弈提着药箱随陆礼进了屋。
“快请坐。”一进门,陆礼忙不迭拉过椅子,转身去倒茶水。他一面忙活,一面抱歉道:“屋里也没来得及收拾,让甘大夫见笑了。”
“不碍事。”甘弈放下药箱:“还是先去看看菱巧吧。”
北屋里,菱巧正坐在窗边发呆,本就瘦弱的身形被空落落的窗棂一衬,显得分外单薄。听见有人进来,她身子一颤,惶惶不安地攥紧袖角。直到看清来人是甘弈,紧绷的身子才骤然放松下来。
“阿哥……”
“怎么样,好些了么?”甘弈温和道。
菱巧点点头。她的面上没有一点血色,消瘦的厉害。
“这几日没好好吃饭吧?比我上次见你时又瘦些了。”甘弈一边与她闲谈,一边熟稔地将手指搭在细腕上。
“你瞧,再瘦下去,我这个做大夫的都要把不到脉了。”
菱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有什么大碍。”甘弈收了手,又看看菱巧的面色:“我开些舒缓安神的药,你按着药方上写的服用,过个五六日,身体便能恢复如初。”
他顿了顿,又笑着道:“只我这药,能静心安神,却不能生骨长肉,你还是要多吃些。”
听他这么一讲,菱巧禁不住也笑了,原本苍白的脸颊浮起一丝血色。
写完药方,甘弈把药交给陆礼,起身告辞。
陆礼一直把他送到院外:“甘大夫,菱巧她……”
“想是受了惊吓。”甘弈见陆礼满面愁容,安慰他道:“缓些时日,定是能好起来。”
他顿了顿,问道:“关于之前的事情,菱巧可有说些什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开的不过是静心安神之药,想让人快些好起来,还是得把心结打开。
陆礼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丫头回来后便情绪低落,终日坐在房间里发呆,往往是他问了半天,只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问过几次,他怕菱巧心烦,也就不敢再问了。
甘弈点点头:“她不想说也罢。能安然回来,已是万幸。”
听到“安然回来”四字,陆礼拍拍额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菱巧好像说过,送她回来的人……是甘大夫的朋友。”
……
甘弈到了来喜坊,一进门就看见有人正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座楼里遍布机关……”
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不点灯呢?”小豆子眨眨眼睛,问道。
江沅:……
做贼点灯……属实是照亮自己,方便他人。
她摸摸耳尖,脸不红心不跳:
“因为大侠眼力卓绝,越到晚上看得越清楚,不用点灯。”
孩子们立刻发出一阵惊叹,崇拜得不行。
甘弈:……
这些乌七八糟的故事,他一听就头痛,难得江沅每回还能一本正经地骗小孩子。
他揉揉额角,转而看向窗边。
明欣坐在桌畔,正在包燕饺。
只见纤白素手一拢一握,看不清手指是如何动作的,一个胖嘟嘟,顶着花瓣样细褶的燕饺便已然包好了。
甘弈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我来帮你。”
明欣抬起头,朝他笑笑:“好。”
三人对于燕饺向来分工明确。明欣负责包,剩下两人负责吃。是以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