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梁州一战,西戎大败。”霍桐叹了口气,无奈道:“本就面上无光,何以兴师动众,自取其辱?”
说到梁州一战,晏七心中忿忿不平。
早在战事之初,侯爷便上书西戎王,指出梁州守将薛靖川的战术布防有疏漏之处,应急调建武将军海启功麾下精兵五万至梁州充实守军。
但薛靖川对此不以为意。
他觉得梁州地势险要,据险自守,牢不可破,更何况自己手下的兵卒倍数于大梁军队。
何必杞人忧天,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霍桐虽是西戎第一勇将霍延的儿子,但他自小体弱,能文不能武,根本就没有真正带过兵、打过仗。
在薛靖川眼里,这人不过就是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纸上谈兵的公子哥,之所以他能够年纪轻轻便官拜云安侯,全都凭的是他老子霍延当年的功劳。
最终,西戎王采纳了薛靖川的建议。
毕竟薛靖川有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且信誓旦旦此役必胜,最重要的是,采纳了薛靖川的建议,便无须调用宁城的驻军。
结果,梁州一战,西戎大败。
率领大梁军队之人,正是当年霍延的死对头,大将军沈初的儿子,沈良玉。
败讯传来,西戎好男儿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捉沈良玉,啖其肉,饮其血。
想到这儿,晏七不禁咬咬牙。
“侯爷,您见过沈良玉吗?”
话一出口,晏七顿觉自己失言。
霍桐身子不好,极少离开宁城,大抵是没有见过沈良玉的。
“没有。”霍桐淡然道:“此次去平津城,当是能够得见其人。”
“哦。”晏七扬起马鞭,在马儿身上轻轻抽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个沈良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桐笑了笑,说道:“沈良玉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霍桐与沈良玉,总免不得被人拿来作比较。就像霍延与沈初两人一样,被众人放在一起论说了小半辈子。
上一代难分伯仲,自然这比较就落到了下一代身上。
一个是大梁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另一个是西戎朝堂上举足轻重的谋士良臣……
晏七默不作声,心里暗暗嘀咕。
依他看,沈良玉一介莽夫,怎么能与自家侯爷相比呢?
至于当年粟州一战,外人不清楚,可霍府的人都知道,霍将军并非是栽到了沈初手上,而是……
晏七兀自出神,没留意马匹踩到了路旁的石头上,车身猛地一晃。霍桐坐在车厢里,身子跟着陡然歪了歪,手里的书册一下子掉到地上。
晏七赶紧勒住马头,回身弯腰把书册从地上捡起来。
是一本《粟州风物志》。
晏七瞅了瞅书册,眨巴眨巴眼:
“侯爷,咱们不是去平津吗?”
从宁城去平津,压根不会经过粟州。
“是去平津。”霍桐接过书,拂了拂上面的灰:“回来的时候,我想顺路去趟粟州。”
他顿了顿,温声道:“那边有些事还等着我去做。”
晏七挠挠头。
平津到宁城是走南北向,粟州远在东边呢。
顺路?
绕路还差不多。
但既是侯爷这么说了,那等着回程的时候,就“顺路”去一趟呗。
马鞭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马儿走在乡道上,将一串哒哒声留在车后。
……
临近上元节,平津城一日赛一日地热闹起来。
明欣推开窗,看着世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阿沅已经有小半月没来凝翠阁了。
上一回她隔了这么久没出现,是因为腰上中箭被人关进了府衙大牢。
那这一次……
明欣回想那日江沅在夜幕下笑着朝她挥手的情形。彼时她已然觉得哪里不对了。
两人太过熟悉,有时候根本无须开口,亦能猜到对方的心意。
阿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让她先走,无非是怕她遇到危险。
明欣微微蜷起手,回到桌旁坐下。
这两日,她连琴也没有心思弹了。
桌上,栗子糕还冒着热气,丝丝香甜味沁入鼻息。
有人推门进来。
明欣眼睛一亮,赶紧朝门旁看去。
“真是厚此薄彼。”甘弈嘟囔一声,顺手把药箱放在门旁。
“我哪有。”明欣笑了笑。
她方才确实以为来的人是阿沅。
“来吃栗子糕。”她对甘弈道:“我刚做好的。”
甘弈反手带上门,坐到桌旁,兀自拿了块栗子糕送入口中。
他不像江沅那般一惊一乍,吃一块栗子糕要连夸十句好吃。其实,他从小就不爱吃甜腻的东西。
明欣在一旁坐着,不知不觉便走了神。
“来。”
一块栗子糕送到了她的唇边。
明欣一怔,旋即笑笑,在那块栗子糕上咬了一小口。
她心里有事,其实没有心思吃东西,但这栗子糕都送到了嘴边,
却之不恭。
直到她把一整块栗子糕都吃完,甘弈才收回手。
“有心事?”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明欣犹豫一下,说道:“我在想阿沅。”
“想她做什么?”甘弈斟了杯茶放到明欣手边:“她好的很,前几日还来医馆,从我那里拿了些治风寒的药。”
明欣的手一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甘弈看着那双温柔明丽的眼睛,肯定道。
明欣舒了口气,面上瞬时明快起来:“那就好。”
“阿沅许久没来我这里了。”她笑了笑:“我难免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我若是许久不来,你会担心么?”甘弈忽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