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宁的身体忽而一蹿老高。
密密层层的树叶扑面而来,拍在脸上、额上,扑棱棱眼前一阵黑。有树枝挂住裙角,旋即将华贵的绫罗裙裳扯了道长长的口子。
这秋千荡的,着实刺激。
刺激到……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
眼看着要一头撞上老槐树最高的那根树杈,骆云宁吓得闭上了眼睛。
脑门刚挨到粗糙的树皮,秋千转瞬却又直下千里。
不光是心,骆云宁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蹿。
见秋千带着呼呼风声迅疾落下,江沅面上平静无波。她足下蕴力,猛然一脚止住了飞一般疾驰的秋千,旋即加了力道,送着秋千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冲入云霄。
这一回,骆云宁的脑门是真的结结实实拍到树杈上了。
……
陪云宜郡主玩了会儿秋千,江沅终于出了胸中闷气。她闪身翻出院墙,掸了掸身上的浮土,扬长而去。
身后,院子里的秋千还在吱呀吱呀地响着……
……
凝翠阁。
淡淡香气慢慢弥散在屋中,似是无声流淌的细流。
不知不觉间,使人沉醉其中。
宋澍慵懒地倚坐在软榻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明欣。
佳人娇俏温婉,盈盈素手轻执茶则,把茶叶缓缓倒入茶荷里。
这情景如诗似画。
天上的神女仙娥,大抵也就不过如此。
沏好茶,明欣为宋澍斟上一杯,轻轻款款送到他的手边。
茶杯还没落下,素手便被人攥住了。
明欣骤然蜷
紧手指,面色微微一变。
杯中茶水滚烫,她若是推拒,这热茶就得泼到两人手上。
但只须臾,她面上便恢复了平静。
没等对方拉扯,明欣主动坐到软榻上,温声对宋澍道:
“这茶用沸水滚过,靖文要当心些。”
说话间,她把茶杯稳妥落到桌上,笑吟吟又道:“若是靖文烫着,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温声软语传到耳中,酥骨噬魂。更何况,这贴心话全然是为了他着想。
宋澍心中愉悦,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明艳动人,温婉体贴。若能得如此佳人相伴,怕是真的日日快活似神仙了。
思及此处,宋澍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未婚妻。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若不是有明姑娘珠玉在前,他许是会觉得那位陈二小姐尚且说的过去。但如今,宋澍觉得,陈萱除了家世之外,哪一点也不合他的意。
“明欣。”宋澍揽了明欣的腰身,将她楼到怀里:“我带了东西送你。”
说罢,他轻轻捻起一缕秀发,卷在指尖把玩。
“靖文要送我什么?”明欣眉眼温柔,抬眼看向他,身子轻轻一转,秀发似是顽皮的溪流,倏尔划过宋澍指尖,消失不见。
只是环在腰身上的手臂……愈发紧了。
明欣微微蜷起手,指甲在掌心留下痕迹。
宋澍弯唇笑笑,示意她把桌角的檀香木匣拿过来。
匣子里面是一只翠玉镯。
成色算不上顶好,但亦是质地细腻,温润光泽。
此物若是送给
世家的千金小姐,未免显得太过普通,但送给凝翠阁的花娘,绰绰有余。
“喜欢么?”手掌在腰间缓缓摩挲。掌心的灼热沁透了裙裳。
“只要是靖文送的,我都喜欢。”明欣摆弄着镯子。垂首敛目之际,悄悄隐去了眼底的嫌恶。
翠玉陷在嫩白的掌心里,倒被那玉脂般的素手比了下去。
宋澍看得失神。
“靖文不为我带上么?”
纤白指尖轻轻在腰间的大掌上划过。又软又痒,丝丝缕缕直钻到心里去。
宋澍弯唇笑笑,松了抚在佳人腰间的大掌,转而接过镯子。
他将镯子缓缓套在皓腕上,仿若连带着将眼前人也一道圈锁住。
“好看。”明欣回了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很喜欢。”
“靖文赠以玉镯,我无以为报,便弹两首曲子,算是一酬知音。”说罢,她扶着软榻想要起身。
“今日我不想听曲。”
臂上一紧,还不待明欣反应过来,身子已然重又被宋澍扯进了怀里:
“你若是想报,法子多的是。”
声音落在耳畔,喑哑灼热。
“眼下还不合适。”明欣强压下心里的慌乱:“靖文知道的,我……”
“我知道,你是凝翠阁的清倌人。”宋澍丝毫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可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
明欣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要强做镇定:
“那就更加不急。”她主动往宋澍怀里伏去,葱白指尖顺着衣襟轻捋,最后落定在心房上,轻轻点
了几点:
“我知道靖文心里有我。”她仰起脸来,目中含情:“你我来日方长,日后朝夕相伴,何须急于一时?”
宋澍笑笑,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把人放开。
他知道明欣说的在理。
身为吏部尚书之子,自然不能同平常的富家子弟或是商贾那般,行事放浪不羁。来凝翠阁品茗听曲无妨,但倘若在清倌人的房中厮混,那雅事可就变成丑事了。
凝翠阁这种三教九流齐聚之地,藏不住什么秘密。这事若是传扬岀去,不光是他,父兄亦要跟着面上无光。宋陈两家的亲事日近,眼下确实不宜再闹出什么风波。
罢了。
……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明欣回到房里,立刻褪下手上的玉镯。
眼中的柔情蜜意早已不见,她皱眉走到铜盆前,将手浸在水里,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明欣放下巾帕,转身去开门。
来人是陈春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