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马车停下,江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低头一看,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薄毯,又轻又软,薄毯一角还被她如同卷菜叶般卷起大半,舒舒服服垫到了肩下。
江沅摸摸耳尖,面上微红。
难怪睡得这么香。
见她醒了,霍桐轻声笑笑:“看来今日不该劝沈姑娘喝这么多酒。”
车厢外,晏七收起马鞭,从车辕上跳下来,探手掀开车帘:
“侯爷,沈府到了。”
霍桐朝车帘外看去,正见着沈良玉迈步出门。
“我送沈姑娘进去吧。”他转回头对江沅说道。
“不必了。”江沅赶紧婉拒。让人送到门口,还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半路,她自是不好意思再让霍桐把她送进府门。
“既是已经送到这里,也不差那区区几步路。”霍桐笑笑,先她一步下了车。
江沅说不过他,只得跟着下车。
“沈姑娘小心脚下。”大抵是以为她醉了,霍桐格外提醒一句。
江沅下了马车,抬眸正看见沈良玉皱着眉头站在门前。
“沈将军。”霍桐好像此时才看见沈良玉,解释道:“今日我与沈姑娘相约小聚,她多喝了几杯,想是有些醉了。我放心不下,便顺路送上一程。”
江沅很想申辩。她是多喝了几杯,但绝对没有醉酒。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霍……云安侯请留步。”江沅诚恳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也好。”霍桐并不勉强:“我与沈姑娘改日再聚。”
江沅点点头,客气应下。
“多谢云安侯把宛曈送回来。”看着人影脚步轻盈地消失在门后,沈良玉转而对霍桐道。
“若她醉了,云安侯大可遣人来府上知会一声,我去将人接回来便是,无须劳烦云安侯亲自走上一趟。”
“不过,还是不要再有下次。”沈良玉话锋一转:“她不怎么会喝酒。”
“是么?”霍桐淡然笑笑,不置可否:“我倒觉得沈姑娘率真豪爽,酒量亦是不错。”
“便是她能喝几杯,这事怕也不妥。”沈良玉似乎并不打算用客套话含混了之:
“这里是大梁,民风与西戎不同。若是让好事之人看见云安侯带宛曈岀去喝酒,怕是会无端生出是非。”
“沈将军。”霍桐不动声色把话听完。
“清者自清。我与沈姑娘不过是一见如故,两人许是走的近了些,但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他顿了顿,朝沈良玉轻轻笑笑:“倒是沈将军,不该对自己的妹妹动了旁的心思。”
沈良玉倏然攥紧双手,面上变了神色:
“云安侯当要知道,有些话饶是醉了也不可乱说。”
言语已不复之前的客气有礼。
霍桐并没有恼。
“沈将军可还记得御宴那晚?”他平静开口道:“那时我放心不下沈姑娘,一直等在退思居门外。”
是以骆云宁领着程端来“抓奸”时,屋子里的人是他。他帮着收拾了整个残局,自然也看见了那晚发生在退思居里的所有事情
。
……
春日清晨的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就连靠窗的被角,面上亦被晒得有些温热。
甘弈腾地翻身从床上坐起。
昨日他上山采药,不知不觉忙了大半日,待到回来时,天色已晚。他草草吃过晚饭,简单盥洗一下,沾着床便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又深又沉,直到这个时辰才醒。
瞧着窗外的太阳,大概已是辰时。甘弈匆匆穿戴整齐,推开房门。
院里,明欣正在晾晒衣裳。
她将乌发简单扎起,素裳衣袖半挽,露出小半截手臂,裙角旁的木桶里,已经浆洗过的衣裳泛着莹莹水光。
明欣弯身从木桶里捡起一件月白色立领长衫,双手握紧绞干了,踮脚把它展平搭在竹架上。
刚把衣裳晾好,眼见着一阵风起,把高挂在竹架上的衣裳刮得像是鼓起的船帆。明欣赶紧放下竹篓里的湿衣裳,踮起脚,把腾然欲飞的衣衫按住。
“我来吧。”随着按下的,还有另一只手。
明欣转身一看,原来是甘弈。
“怎么好让你做这些粗活。”甘弈局促道。
他昨日穿的便是这件月白色衣衫。在山路上行走了大半日,衣裳已然脏的不成样子。他爱干净,回来就把外面的衣裳脱了,顺手扔进院角的竹篓里,原本打算今日早上起来再洗,却不想明欣先他一步,把这件月白色长衫和之前竹篓里的几件脏衣一道洗干净了。
“这有什么做不得的。”明欣回身拿了竹夹
,重新把衣衫捋平,再用夹子夹好:
“我也不好白白住在这里。以后,这些事你就放着让我来做。”
她看看甘弈,又笑着道:
“再说,这种事情我以前常做。”
小时候,她没少替江沅和甘弈浆洗衣裳。与人打架也好,岀去疯玩也罢,弄脏了衣裳,都是她帮忙洗。
“现在……跟那时不一样了。”甘弈低声道。
“哪有什么不一样。”明欣一面说,一面又从木桶里捞起件湿衣裳,拧干了挂在竹架上。
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到她的手臂,划出几道淡淡水痕,把玉白色的肌肤衬得格外柔滑美丽。
“风停了。”明欣转回身,笑着道。
甘弈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松开之前按在衣衫上的手。
明欣把竹篓放回院角。
“去吃早饭吧。”
她一早起来就把饭做好了,见着甘弈迟迟没起身,知道他定是昨日累了,也没叫他,只把粥温在灶上,顺手把几件脏衣服洗净晾上。
“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明欣盛了两碗粥,端到桌上:“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赤豆菱粉粥。”
“喜欢的东西自然一直都喜欢。从来不曾变过。”甘弈心不在焉地搅搅羹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