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半晌,忽道,“不知琼儿在京何处歇脚?”
贾母听了,便也忙问道,“正是呢,我想咱们府里倒有好些院子,不如琼儿便在此住下。”
杜少琼微微一笑,小小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小子本不该辜负老祖宗好意,不过家父有一好友顾芳先生,恰在京都求知学社,进京前便已写了信让我入社就学。那求知学社是规定学员须住在学社的,顾先生已经安排好了。”
贾母闻言更加高兴,“这更好了!求知学社是天下都有名的,你能去了,可见在学业上是有机缘的,更好了!”
一时众人也吃惊,纷纷说起勉励的话,“若像敬老爷一样考个进士回来那就更好了。”
“难为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勤勉。”
接着众人又说了一些守孝琐事,引得贾母、李纨、黛玉等人隐隐伤心。杜少琼便说“读书是为了明理,理若不清,人便糊涂。人若是不明理,便似蒙眼走在暗室之中,难免跌倒,岂不是更痛了。终日想着父母,不免伤怀。倒不如将这伤怀化为读书的动力,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这番话听得诸位长辈连连点头。
年纪小的几个女孩心思懵懂,唯有一个黛玉母亲早亡、又是拋父进京都,心头总是忧郁多思,此时听了这从未听过的话,竟比这一年来多少人的劝慰更窝心、更入心,心里暗道“是了,母亲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叫我听父亲的话,看顾好身体,一味沉湎其中,累得父亲悬心、外祖母挂心却是我的不是了。”
贾母心下也更爱重几分,“好孩子,难为你了。”又叫琉璃去房里取那件金丝兔毛氅。
杜少琼也不推辞,坦然收下,“长者赐,焉敢辞?。”
贾母更为开怀,“就该这样!外面那些小门小户总是推三阻四、扭扭捏捏的,不像个样子!原也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琼小子,你这样就很好,可见你母亲对你很是用心了!”
杜少琼笑道,“这件金丝兔毛氅我倒听人提起过,似乎是旧年甄家所制,当年一共做成了十件,五件献给了宫中,在外面街上的店里哪里见得到?,我虽不知道价值多少,想也知道千金也难买!如今好容易能涨涨见识,哪里就能放跑了它!可见老祖宗真真是我的亲姨奶奶,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呢!”
话音未落,一屋子的人已是掌不住笑意,嘴角上扬。
杜少琼偏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诌,“外面那些推三阻四、扭扭捏捏的人要么是没有这样的千金宝物,便是有,也认不出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阿物只是形式,长者所赐之物更可贵者是那心意,真正的千金难买。若是一味的推阻,只顾自己的自尊或是面子,反而着相。”
众人的笑声再也止不住,凤姐更是”哎哟哎哟“地叫唤,“老祖宗整日里说我是只猴儿,现在可来了真正的猴儿了!”
杜少琼正色,“其实我也带了一件画卷献给老太太。”便让小丫环去门外小厮那拿回一个方正长盒子,杜少琼双手打开,包探手拿出一轴画卷。
凤姐上前,帮忙展开,众人都凑上前,只见画上是一位年轻女子,明眸皓齿、面若秋月,笔触与其他画的尤为不同,人物纤毫毕现似工笔,然而五官、身形殊为立体,竟似画中人走出,又似乎真人入画。
众人不解,“这画好生奇怪,竟活脱脱一个真人似的!看着有些眼熟,只不知是哪家小姐。”
贾母带上眼镜细细端详片刻,笑道,“怪不得你们不认得,这是西洋的画法。”
杜少琼连连摆手,“不过自己随便摸索,心里想着父亲母亲,便画个样子出来,聊作安慰。只是我与母亲相处日短,更不知母亲未出嫁前是何等情形,便想着府里当有服侍过母亲的旧人,或可问出些许旧事。”
贾母便说那边府里应该还有几个服侍过贾攸的小丫头,杜少琼颔首,“那边东府太太已经打发人去查当年服侍过母亲的老人。”
二太太王夫人却说当时旧人已被敏姑奶奶带走大半,剩下的须慢慢问明。
杜少琼再三道恼,又说“今日回去之后,我也当试着画画老祖宗,画好之后再送来。”
宝玉惊叫,“怎么就要回去了?不能留下来吗?”
贾母也舍不得他走,再三叫他住几天再回。
杜少琼只好再住两日,并主动说到,正好可以给老太太、太太并各位姐妹都画上一幅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