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家也别无他法,只得照着二僧道的吩咐去做。谁知三日之后,姐弟俩果然好了起来,也能吃的进东西了,神智也慢慢的回来了。
这几日林黛玉陪着贾母囫囵睡着,日夜安慰她,照顾她。这日早间,如往日般亲捧了一碗九珍粥,伺候外祖母,见事态已缓,心下便思索着还是仍回林府去的好。
偏巧二舅母王夫人这日来请安回话,先说明宝玉并凤姐儿已能进半碗稀粥,虽不能起身,言谈却已能正常对答,方才她去瞧,宝玉深感愧疚,向祖母赔罪,这几日累老人家担心了。”
贾母大喜,“小孩子家的,天可怜见!”忙吩咐二儿媳,一定要让贾宝玉安心静养,不可胡思乱想,黛玉也念了一声佛,道,“如此,可见是大好了,老祖宗今晚可安心睡下了!”
王夫人便转头对黛玉温温柔柔地,“为了老太太,林姐儿这几日实在是辛苦了,一片孝心真是叫人动人。我已命人备了厚礼,姑娘回去的时候务必带上,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林黛玉听着这古怪的话,看她的表情也不是很自然,又联想到这几日有几个丫环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不让黛玉靠近贾宝玉,便知道这位二舅妈的心里有些疙瘩。
紫鹃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位二舅妈竟然看不出来。一是王夫人她平日里就比较迟钝,再说得直白一点,不是很聪明;第二个呢,也是关心则乱,她素来知道宝贝儿子对林黛玉的确是与众不同,因此她对黛玉一向也就淡淡的。
黛玉一时也无可奈何,可见贾府有那么好些人和王夫人一样,旁的倒还罢了,她是万万不肯叫旁人这样子在暗地里诽谤她,便特意找到贾母。
“老祖宗,听闻那位道士说这玉儿是在中邪治病上有良效,宝玉和凤姐姐这病看着像是癔症,但未必就是癔症。因一个人发癔症是癔症,但是两个人一起。那便大有蹊跷。也许该考虑第二个可能性才是。我听说南疆苗人有所谓擅蛊毒者,许是……”
有些事情若无人注意倒还好说,一旦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背后的真相也就昭然若揭了。
老太太和二太太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几日异常跳的赵姨娘。
王夫人最是温吞的一个人,立时便要叫人去拿了赵姨娘,又要搜检她的屋子。
到底是老太太老成一些,这样做未免太不体面了,不是他们这种人家的做法,因此心里虽气,面上倒稳得住,先叫东院大太太邢夫人过来。
一面又对黛玉道,“好孩子,这几日苦了你,照顾我这把老骨头。”
黛玉摇了摇头,她本也不在乎王夫人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会因此而伤怀。此时荣国府定然是要有一番大动静的,她也就不愿意留在这里看热闹,便托辞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贾母也不多问,爽快地放行。
黛玉便带着人往府外走去,一路上只见仆人们来来往往,步履匆忙。
许是因管家奶奶倒下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这几年裁撤了好些人家,看着却没了往年的精气神,这种若有若无的气场贾府中人身在其中,未必能察觉,黛玉却是几年未见,又是眼明心亮的主儿,看在眼里,自然明白。
正自伤感,探春不知从何处追了上来,“林姐姐,怎么,你这便要走了?”
黛玉淡淡的道,“家中有事,不能久留了。得闲了再来看各位姐妹们。”
其实林家没有什么事,贾家才是真的要有事。
探春当然是听不出这层意思,只是讷讷地道,“真的就这样走了,你不去陪着二哥哥……和凤姐姐吗?连小时候的情分也不在意了吗?”
黛玉这才感到些许诧异,“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
这两日也陪着贾母看了宝玉和凤姐儿好几回,王夫人又是那样的态度,黛玉不欲叫她误会更深。
再说,时移世易,他们到底都大了,又分离几年,小时候的情谊不代表今后也要时时在乎。
“妹妹如此说,倒叫我不敢再来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探春咬着嘴唇,“只是,林姐姐你知道的,我和二哥哥都很想你回来,就像小时候,我们在家里那样。”
探春如此说着,神色中似有凄然之色,过去的时光多么美好,只是,“逝者如斯夫,聚散终有时,千里相聚,也终究有离散的时候。”
探春她只是看着贾府无可避免地滑向深渊,却无可奈何而已!
妄想,一贯不是她的作风,然而空有实干家性格却无处施展,她又能做什么呢?
黛玉终究软下了心肠,只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快去寻你姨娘去吧!”
说罢,飘然离去。
因这原也不是她的归处。
探春颇有些心灰意冷,她的贴身大丫环侍书方才和其他丫环默契地走开,留给她们一点儿私人空间,如今见林姑娘去了,便劝道,“姑娘,我们且回吧。”
“回?”探春冷笑,“我该回哪里去?太太哪里?姨娘哪里?还是大嫂哪里?”
太太仁慈,可是如今宝玉出了这样的事,怎好打扰?赵姨娘之前那得意的,满心以为宝玉将死、环儿当立的心思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么?
还有守寡多年,凡事都缩在里面、自扫门前雪的大嫂,又有什么温暖可念的?
呆立半晌,探春想到贾府如今的境况,不免心冷。正默默思忖间,一个小丫鬟满面惊惶地跑来,“三姑娘!三姑娘!不好了,我们姨娘被人拿住了,现如今正闹着呢!您快去吧!”
这又是如何说?
再联想到黛玉方才意味深长的话,她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
探春再顾不上其他的,忙回身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