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车厢内一片寂静,一时只听得见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
“这马车真的不好,你看又把你的眼泪颠了出来。”
杜少琼觉得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好不自在,他没话找话,开始大谈回去后,如何改造这辆马车,车轮的用料、车厢里加几个垫子、在车壁上嵌入几个隐形的格子等等。
黛玉却在听见“眼泪被颠了出来”云云时早已僵住,好似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表哥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我又不是什么水缸!
又听他长篇大论马车的维修计划,终于忍不住,挥出粉拳,把他狠狠捶了一顿。
末了,虽然手打人打得有些疼了,累得汗都要下来了,心里却痛快了许多。
黛玉这才收手,坐回位子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舒坦了。
莫名其妙被打的杜少琼愣愣地看着黛玉,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反而笑了,“小哭包,开心了?”
黛玉道,“什么嘛,我不是伤心别的,只想到祖母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几年相伴的时光,这才伤心。”
面对这样注定而来的分别,杜少琼也是毫无办法,“左右还有好几年的时光,只是眼下有一件事情,却不得不让人操心。”
黛玉便问是何事?
杜少琼便将贾赦打算将迎春许给孙绍祖之事说了。
林黛玉也知晓,自己这位大舅舅平日里关心后辈是真,但沉溺于美色也是真的,此时杜少琼虽未道出背后全盘细节,便犀利地看出贾赦的小九九,“不是我在背后说嘴,实在是我这位大舅舅呵,在小节上一向粗疏。据我看来,单从这件事情就可见孙绍祖为人有待商榷,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杜少琼点头,“毕竟是父亲嫁女,外人不好插手,我想着,只有老祖宗可以逆转此事。只是就单凭这一件事情也难以下定论。我的师伯顾庭鹤曾任着左都御史,御史负责监察百官,说不定他对这孙绍祖也有所了解,不如我给他下个拜帖。正好我们两个也该去找他老人家拜见拜见。”
黛玉闻言竟有些紧张,“往日我也听你说过几回,他对你多有相助。只是我未曾见过他家的人,不知……”
杜少琼便说无碍,“师伯娘心善周到,我虽只见了她两回,但每回见了,总是处处妥帖。她又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对我们这些小辈最是关心。”
黛玉听罢,仍是咬了咬牙,顾庭鹤既是师伯,又是他们一派在朝堂的中流砥柱,给他们留了不好的印象,那可不是好玩的。
她这下子顾不得其他的了,回到家中,忙不迭地便要听顾家是什么情况。
杜少琼一一说了,又去书房写了拜帖送到顾府,家中几个管事正好也找了来,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事情理顺了。
因唤柳明前来,“放了你们这几日的假,我想你们必是放肆去外边玩耍了?”
柳明忙道不敢。
杜少琼也不在意,只说,“明日起,你们仍旧在这里做功课,不准迟了,题目么,便写一个, ‘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齐侯使国佐如师,及国佐盟与袁要。”
说话间,下人来报,呈上顾庭鹤的回帖,杜少琼打开看了,只见唯有“明日冬茶小宴,盼速。”
遂笑道,“明日我同表妹去顾大人府上做客,你们明日将这一段相关的资料汇编成文,放到我桌上即可。”
柳明更加欢喜,又有一丝扭捏之色,在杜少琼逼问之下,才说道,“却是全福那小子,不知怎么,前儿见了太太跟前的紫鹃姑娘,鬼迷心窍,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已私下劝过他,希望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少年而慕少艾,确是人之常情。”杜少琼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这种事情,要看人家姑娘的意思为好,再者,玉儿……表妹也未必肯放人,我看她必要为紫鹃寻一个十分妥帖的人家才肯。欸?”
杜少琼忽然回过味来,“你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柳明更加扭捏,好一会儿才咬咬牙,说道,“她不是,是您老人家的人嘛!”
杜少琼听得云里雾里,只是看着柳明做作的样子,才忽然顿悟,原来他是觉得黛玉会把紫鹃给自己,譬如王熙凤将平儿给了贾琏。
想通了这一点,杜少琼猛地抬手把柳明敲了个满头包,“想什么呢你小子!去,去!不着边际的事,瞎想什么!”
把柳明轰走,杜少琼自己在书房坐了好一会儿,满心不自在。
终究是不似前几日那般坐得住,拿了回帖,便回主卧寻黛玉去了。
黛玉此时正叫了张嬷嬷过来,为她特地讲解,去师伯娘家里拜见师长,这样的场合应该穿什么样的衣裳,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项等等。
张嬷嬷摩拳擦掌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用得着自己的地方,欢喜的跟什么一样,赶紧将她所知之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一直讲到杜少琼回来,张嬷嬷也只是行了个礼,还要继续说下去。最后还是紫鹃有眼色,找了个借口,把张嬷嬷给拉了出去,给林黛玉和杜少琼留出了一片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