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泽明显能感觉后面的人坐得不安稳,可她动来动去,让他也不安稳了,轻喝:“你别动,老实点。”
梅雪海登时不敢动,忍着疼,一路咬牙撑到了军营,下马时腿都软了,差点跪到地上,幸亏林清泽拽住了她,才不至丢脸。
林清泽扶她站稳才看到,她的裤子上伤口处全是血,而她看着沾了血渍的马鞍,一脸说不尽的歉意,林清泽哪能看见女子受这个罪,心疼她的忍耐,后悔自己的粗心,连忙去叫军医。
萧长凛瞥了梅雪海一眼,扭头回了军帐。
军医杜仲背着药箱匆匆跑到林右卫军帐,又咂咂嘴从帐里出来。伤患那令人晃眼的白皙皮肤和我见犹怜的美貌长相真是让人印象深刻,不怪林右卫不让多看,不过年轻人胆子有点大啊。
伤口也包扎了,衣服也换了,林清泽打算先摸摸底。如果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拐到此地,萧将军应该不会为难她,说不定,还能把她送回家去,于是柔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里还有几口人,一个女人家为什么到战场上来?”
不问则已,一问就悲从中来,梅雪海一双大眼睛噙着泪,小鹿般惴惴不安:“我姓梅,叫梅雪海,家住桐县,前来寻亲。入夏家里遭了灾,大水冲塌了房屋,泡坏了地里快熟的粮食,也把家里的存粮闷毁了,家里人……家里就剩我了。”
她看向林清泽,目光里有怯怯的期待:“乡里有不少家里当兵的,长辈组织寻亲,我们一路西行,一路打听,缺衣少食,更没钱买药,人越走越少,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幸好进了军营,我要找的人是桐县张云贞,他今年十九,我是他……是他的妻子,大人,您能把他找来吗?”
听到妻子二字,林清泽的心揪了一下,他很快忽略这种不适,轻轻叹道:“桐县张云贞……”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他死时他在场。
张云贞年轻有为,入军营四年屡建奇功,死前已经官至校尉,令五十人。
前几个月他率兵探信,摸出了寒金国一队骑兵的暗道,却不幸被发现,惨遭围剿,全军覆没,他死前撑着一口气把消息传了回来,废了敌军一条密路,如果不是如此,勒骨兀也不会率军走阳关谷,就不会有今日大捷。
张校尉死得十分壮烈,身上刀枪箭伤纵横交错,没一处好肉,血染衣襟,硬是汇报完信息才直挺挺倒下,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将军大大嘉奖了他的忠勇,特批了补贴送到他家。
如此看来,她不知道张云贞战死的消息,也没收到补贴。英雄家属竟遭到如此对待,将军还要把人家未亡人投入军牢,林清泽是正义之士,听不得如此人间惨事,顿时怒火中烧,更加同情眼前的女人,当即决定,要找将军要个说法。
林清泽怒气冲冲地冲进将军账里,萧长凛正伏案写信,见他像个点了火的炮仗,蹙眉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林清泽急吼吼说:“那女子,你要把人家投入军牢的那个,她是张云贞的妻子。”
萧长凛放下笔,抬起头,摇晃灯影里他的语言没有温度:“张云贞十五岁进军营,其间并未回乡,他有没有妻子,军牢的兵士自会审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什么事情都有章程。另外,你明日启程去寒金国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