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之处世,白驹之过隙。生死何倏忽,轻尘栖弱草。人生当欢乐,富贵几何时?……”
一名身高八尺开外,皮肤白皙、容颜俊美的矫健青年,枕着一条胳膊,懒散的倚靠在山坡,另一只手拎着个酒葫芦,时不时灌上一口,断续哼唱着自己随口编的歌谣。
只要是襄阳人,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小温侯”鱼弘!
武艺超群,臂力绝人,骁勇善战,这些都不是能看出来的。让鱼弘能被一眼认出的,是那别无分号的“鱼郎红巾”。
鱼弘是襄阳本地人,此时,尚未发达,还缺一个“富”,不过“高、帅”已让他倾倒无数襄阳女子。
他有个在左臂绑缠赤红丝巾的习惯。
不想,这个习惯竟受到追捧,被称为“鱼郎红巾”。许多襄阳女子争相在自己臂上缠绕赤红丝巾,以示爱慕之心。
在坊市间见到鱼弘,胆大的,便高举缠绕红巾的臂膀,挥臂欢呼“鱼郎”;羞涩的,便掩口轻笑躲开。
所谓“掩口”、“躲开”,不是当真躲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只是闪过身,而掩口的那只胳膊正是缠绕红巾的,通过一连串动作,恰到好处,让红巾飘动在鱼弘眼前。
一些襄阳登徒子艳羡不已,也想效仿,可惜,鱼弘从不是大度的谦谦君子,相反,嚣张跋扈。
一群人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后,“鱼郎红巾”成了鱼弘的独家标识。
哦,当然,女子缠红巾,鱼弘只会报以微笑。
鱼弘不是有什么怪异的特殊癖好。
臂缠红巾,只是为了遮住他左臂的纹身,一片赤红色的飞羽。
草堂,赤羽副帅!
为了不显得突兀,无论寒暑,鱼弘都在臂膀绑缠红巾,却意外地造就了一种风尚。
后汉末年,那位吕温侯本尊,虽号称“人中吕布”,却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这位襄阳“小温侯”,却是个看似粗莽,内藏精明,粗中有细的将才。
他与雍州参军王天虎过从甚密,张弘策与吕僧珍却都很放心,从不过问。
包括王天虎在内,外人只知道鱼弘勇力过人,是统领檀溪大营六军中的一军军主,无人知晓隐蔽的草堂身份。
说起来统领一军,鱼弘却常常不在大营,事务都由副将负责。
只让他训练新军,的确有些浪费。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是襄水与沔水交汇的河口处,山坡上的视角,正好俯视下方交通要津——桃林渡。
桃林渡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战国之时,到了汉代,因为渡口旁的桃林亭而更名。如今,桃林亭早已不存在,渡口的名称却沿用了下来。
据说渡口不远处便是东汉末年,“江东猛虎”孙坚遭遇刘表部下伏击的殒命之地。
因为阴司的潜伏,白羽传递的消息即便进入襄阳地界,也不能高枕无忧。
草堂在各处要路,都安排了赤羽的接应。
数日前,正是鱼弘在渡口北面,南岘山脚,击杀了拦截消息的几名阴司鬼卒,确保了邓卓传送的消息安全抵达。
刘山阳进京。
刘山阳是何许人?
那是被誉为“当世翼德”的南齐猛将。
虽然素有骁勇之名,但让他比肩前代“万人敌”张飞,名传整个大齐天下,却是因为一年前,南齐与敌国北魏交战的一场惨败。
先帝末年,北魏雄主元宏御驾亲征,夺取了雍州北境南阳等五郡之地。
如今,先后因为叛乱失败,人头挂在京城朱雀航边示众的陈显达、崔慧景,在萧衍出任雍州刺史的同时,接受先帝诏令,分别为主帅与副帅,统领四万大军,渡过沔水,北伐雍州北方五郡,试图夺回失地。
此次北伐,先胜后败。
陈显达率领北伐军一路连战连捷,攻克了南阳郡治宛城西南方的军事重镇马圈城,直接威胁到宛城。
因为染病,率军北返养病的北魏孝文帝元宏闻讯大怒,拖着病体,再次率十万大军御驾亲征。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国大军,敌众我寡的形势下,沙场宿将陈显达选择主动撤退,撤出马圈城,一路向西,退过均水,在均水与丹水交汇处的鹰子山据险扎营。
同时,陈显达的部将庄丘黑占据丹水南岸的南乡城,与主力隔丹水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已经探听到北魏孝文帝病重的消息,陈显达打算在这里据险扼守,守到北魏不得不因为皇帝的病情后撤,再二度出兵,攻取南阳。
陈显达谋划得很好,却低估了北魏一代雄主元宏的决心。
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制定了合围聚歼陈显达全军的宏大作战计划,不顾病体沉重,元宏亲临刚刚收复的马圈城督战。
没有安心休养,元宏的病情恶化,回天乏术,生命进入倒计时。
对皇帝充满敬爱的北魏诸将睚眦欲裂,发起了狂暴的进攻,击败陈显达还不罢休,一路衔尾穷追,追到襄阳以北,沔水北岸才罢休。
南齐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惨败。
四万北伐军,战死者超过三万,近八成的阵亡率。在冷兵器时代,大规模的两军对垒中,如此高的阵亡率,实属少见。
北魏将士将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倾泻在了战场。
大战爆发前,南齐明帝萧鸾驾崩。
新君刚刚即位,就遭遇如此一场惨败,需要设法提振军心,鼓舞民众。
败得越惨,越需要英雄!
独自率部断后,阻挡北魏追兵的刘山阳被推了出来。南齐朝廷无法改变战败的事实,却可以鼓吹刘山阳的英勇。
“当世虎臣断山关,真如长坂丧敌胆!”
刘山阳被吹捧为“当世张翼德”,仿佛他一个人的武勇就可以灭了北魏全军一般。
诚然,刘山阳独自率部断后,让主帅陈显达、副帅崔慧景得已逃生,避免了全军覆没,勇气可嘉,功不可没。
而刘山阳的武勇也绝非凭空捏造。
为了对付刘山阳,追击的北魏将领派出百名铁甲重骑围攻。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