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族长,我兄长?……”
身负重伤的桓叔兴从昏迷中醒来,看见闻讯前来的田育丘,首先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兄长桓晖的安危。
“二郎安心养伤,大王的后事,有我们。”
叹息一声,知道无法安慰桓叔兴,田育丘还是得告诉他事实,试着劝慰。
田育丘大军救回桓氏兄弟之时,桓叔兴重伤昏迷,而桓晖已然气绝身亡。
先前身中数支弩箭,已让桓晖奄奄一息,曹景宗的最后一箭更是贯穿脖颈,直中要害。
闻言,尝试了一下,伤重无法起身,只得作罢,桓叔兴两眼怔怔望着屋顶,久久无言。
田育丘温言劝慰了几句,退出屋外。
兵败竟陵,桓氏折损三千精锐,元气大伤,更要命的是首领桓晖的身亡。
桓诞、桓晖父子两代威压诸蛮,令六大部族为首的荆襄诸蛮同奉号令。
如今,桓晖之子年幼,桓叔兴常年在父兄阴影下,威望不足。
各大部族都在操办桓晖后事之际,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大阳蛮田氏族长田育丘一面上表北魏朝廷,请求以自己统辖的二万八千户设置郡县,实际是单独与北魏朝廷建立联系,讨要封赏,摆脱桓氏控制;
另一面,让自己同族兄弟,大将田青喜与竟陵曹景宗取得联系,私下谈和,互不侵扰。
曹景宗得到桓晖确切的死讯就是从大阳蛮田氏那里。
同样的事,鲁阳蛮鲁氏、樊氏,襄阳蛮文氏、雷氏也在做。
狡兔三窟,多头下注,与山下的高门大族一般无二。
还要管他们叫“蛮”?
荆襄诸蛮失去统一领导,各自为政,将无法在雍州开始征伐天下之际,威胁襄阳。
而对于北魏来说,一面是国势日渐强盛,另一面却是诸蛮分裂,此消彼长下,开始转变原本的安抚、羁縻态度,转而强硬。
诸蛮,尤其是鲁阳蛮生活区域,控扼“三鸦路”,一直令北魏如鲠在喉。
“三鸦路”是一条险要山路,却是南阳通往洛阳的一条捷径,也是一条出奇兵的险道。
后世明末,濒临绝境的李自成就是从这里窜出大山,死灰复燃。
数年之后,北魏朝廷内部争斗告一段落,开始与诸蛮不断发生冲突。
北魏试图迁移鲁阳蛮,在“三鸦路”险要之处修建关隘,控扼要道,结果引发鲁阳蛮叛乱。虽然叛乱被平定,但之后,诸蛮叛乱不断,时叛时降,令北魏疲于应付。
北魏与中原诸“蛮”的蜜月期,从这里结束。
青羽主帅柳庆远远见明察,一眼看到破解建康朝廷阴谋,变不利为有利的关键点。
“竟陵之虎”以身为饵,成功诱杀桓晖,达成目标。
“梅帅,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祝帅和其他人呢?”
梅虫儿明知故问。
茹法珍坐在一旁,没有言语,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
“我们遭遇草堂伏击,其他人都死了!”
梅师济回答得很干脆。
“这么说来,倒是我平日里小瞧梅帅了,原来梅帅的身手比祝帅要好得多!”
梅虫儿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他比我能打,但是对方更能打,草堂带队的是‘别离剑’。没开打我就跑了,不跑我也得死在那儿。总得有人回来给茹监、梅监报信!”
梅师济振振有词,仿佛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壮举。
身侧搭着一条胳膊的凭几好悬翻倒,梅虫儿心下暗骂,这厚脸皮的,您还能更无耻点儿么!
噗!
原本轻吹茶水,好似置身事外的茹法珍,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出来。
强自把笑憋了回去,却没控制住吹气的力道,像破洞漏风的气球,一下把茶水和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吹到了茶盏的托盘里。
暴露了自己的情绪,茹法珍有些气恼,恼自己没控制住情绪。
“梅帅既然跑了,怎么知道祝帅他们就一定死了?”
茹法珍没法再假装置身事外,开口询问,更主要是掩饰尴尬。
“猜得!有徐离那个煞星在,估计他们跑不了,我也就是跑得早,不然也跑不了!别离剑下,能有活口?”
无耻得这么理直气壮,倒是让茹法珍稍稍减轻了对他的怀疑。
“草堂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们的行踪,对方也了如指掌,有内奸!”
梅师济接着道。
这才是正题!
放下茶盏,盯着梅师济,似要把他看个通透。
半晌,茹法珍缓缓道:“梅帅辛苦了,先回去好生休息。”
盯着梅师济离去的背影,梅虫儿道:“茹监,这个人——”
茹法珍看着已经无人,梅师济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道:“问是问不出来的。日日防贼,防不住。不如引蛇出洞!”
眼神转而狠厉,凭空接着问了一句:“阴君以为呢?”
堂中忽然多了一团黑影。
渐渐的,模糊的黑影清晰起来。
是一个人,身材高瘦,一身黑衣,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带帽披风。整个人裹在一团黑色里,看不清面貌。
“阴君”孙文明。
撤去功力,现身在茹法珍和梅虫儿面前,声音也不再飘忽不定。
“我来安排,再让徐僧重继续盯着梅师济。”
茹法珍点点头道:“好,那就辛苦阴君。”
孙文明又似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然后消失不见。
从竟陵返回襄阳,杜怀宝一直好奇,既然梅师济死了,为何徐离没有将首级带回。
可是徐离不但不说,而且下了严令,包括杜怀宝在内,回到襄阳,谁也不准对这次任务提一个字。违者,堂规处置!
徐离打算把张法假扮成梅师济的事烂在肚子里,并帮他遮掩,就连萧使君,也没有必要知道。
张法潜伏在京城,随时面临生死之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