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局监官署内,茹法珍面色阴沉,梅虫儿默不作声,气氛压抑。
消息已经传回,郑植在江上出刀,大阳蛮夺弩不成,损兵折将;而郢州水师,拦江截击,却有雍州水师早已埋伏接应,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批秘密搜集的强弩,资助了雍州,还不能声张。
据使者回报,痛失爱将的大阳蛮统帅楚石廉当场翻脸,暴怒离去,声言不再与制局监合作。
罢了,好在刘山阳已经西进,赵鬼也在襄阳,牵制雍州的计划没有受到影响。
茹法珍长叹一声。
下笮戍么,大阳蛮愿意攻打更好,不愿意,也无法强求。
徐僧重一进议事厅就感受到那股阴郁,不由得放慢脚步,压低声音禀报。
“茹监,石头城那边,李居士传消息过来,说尚书令的长史徐曜甫借着转运物资的机会,在石头津秘密准备了一条快船,有西逃迹象!”
总算有个好消息!
这些日子,制局监屡屡受挫,只有坏消息。
茹法珍考虑过,若是无故处置萧懿,可能会引发人心动荡。没有刻意掩饰、隐藏矛盾,任由京城局面紧张,就是希望萧懿在压力下出错,给他一个依法处置叛臣的理由。
如今得到李居士密报,徐曜甫暗中准备船只,要西逃的当然不是他自己。只要萧懿登上那向西逃窜的船只,就会给自己提供口实。
逃,是逃不掉的。
下笮戍这种戍堡,说是城堡,不要说砖砌的城墙,就连夯土城墙也没有,四周只有竹木围成的篱墙,与行军扎下的营寨差不多少。
东面和北面是接近敌境的方向,西面是樊城防线,南面是沔水,所以城堡只在西侧和南侧开了两个城门。城门与城堡的四角设有敌楼,用于瞭望和协助防守。
戍堡不临河,只有挖掘出来的护城沟堑,城门外放置了阻拦战马的拒马、鹿角。
这样无险可守,在平地上修筑的城防工事,想要依托城堡,以寡敌众基本做不到,派大军驻守,又不划算。
下笮戍就这么鸡肋般的存在着。
接到军令,说是萧使君要巡查沔北防线,会亲临下笮戍,雷虎不禁心中暗惊,思忖着是不是叛降北魏的消息走漏了。
让部下心腹暗中戒备,不到万不得已,雷虎不想撕破脸。
就算打定主意投奔北魏,也不想闹得一点余地都不留。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有再重新投靠南边的时候。
在敌楼远远望见一小队雍州军急速向城堡而来,雷虎急忙下楼,带着亲卫在大门外迎接。
看见丘佗卿先从车里出来,雷虎更不怀疑萧衍就在车中,满面堆笑,抱拳行礼。
“丘统……”
呜——呜——
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完,下笮戍外就响起号角,埋伏已久的大阳蛮部队,由桓叔兴亲自率领向下笮戍发起突袭。
其余诸蛮向北魏朝廷讨要封赏的时候,桓叔兴却在向北魏朝廷要求战马、强弓的物资支援。
桓晖阵亡,桓氏虽实力削弱,但仍有战力,而且有血仇,是诸蛮中最强硬的主战派。考虑再三,北魏朝廷减半拨付,给了桓叔兴三百骑兵的战马和装备,外加两百张强弓。
除了在后方严加操练,还在边境不断袭扰,最后以上一次突袭下笮戍进行检验。桓叔兴麾下拥有了一支堪与北方匹敌的精锐骑兵。
骑射俱佳的骑兵与行动矫捷的步卒组成的快速突袭部队,来去如风,在一举攻破后,一把大火把原来的下笮戍烧为白地。
桓叔兴带着部队从容撤退,雍州援军才渡过沔水,匆匆赶到。
这一次的主要目标不是破城,是斩首,桓叔兴一心拿下萧衍,为兄长复仇。
桓叔兴亲自带着精骑沿沔水绕过下笮戍,抄袭后路,围攻城堡的任务交给后面的步卒。
雷虎见状大惊,心中暗道,我都已经归降北魏,是自家人!
可丘佗卿就在身边,这话喊不出来。
“丘统领,敌军突袭,末将回城御敌。请护送使君赶紧撤退!”
说完,雷虎也不管丘佗卿一行人能不能逃脱,径自转身要返回下笮戍。
想着赶紧登上敌楼,向大阳蛮喊话。
忽觉背心一痛,一截尖刺从后穿过身体,透胸而出。
雷虎嘴动了几下,没人听清他最后要说什么,便气绝身亡。
丘佗卿一脸冷厉,高声呼道:“雷虎勾结大阳蛮,投敌叛乱,现已伏诛,众军回城御敌,戴罪立功!”
说完,一声令下,一把火把车烧掉,假扮萧衍的卫士骑上拉车的马,与卫队一同撤离,什么也不给蛮兵留下。
只有燃烧的车旁,倒地的雷虎尸体,和一群不知所措的下笮守军。
丘佗卿亲自来下笮戍,就是来处决叛将。
让人假扮自己,只是为了让人相信自己真的到了下笮戍,萧衍相信,以丘佗卿的身手和卫队的骑术,必能一人不伤的全身而退。
叛将不能放过,但不必要的损伤,即便是一名普通士卒,萧衍也不愿看到。
远远看见萧衍卫队在前面奔逃,桓叔兴身先士卒带着骑兵加速追赶。
没法子,为了不让敌军偷袭,下笮戍附近的树林都砍光了。从藏身的山林杀出,绕到沔水一侧兜袭,桓叔兴已经带着骑兵尽了全力。
虽有强弓,奈何距离太远,不在射程之内,反倒是丘佗卿的弓,射程惊人,倒让桓叔兴部下损伤了几人。
无奈之下,桓叔兴只有放弃追杀,把一肚子怨气发在下笮戍。
失去了主将,下笮戍守军根本没有抵抗的意思,都已跪地请降。
不准!
桓叔兴一声令下,部下将守军全部斩杀,与不知为何死在戍堡之外的雷虎一同割下首级,堆成京观。
雷虎带着部属一同来到下笮戍,除了战兵还有家属。
杀光战兵,将两千余口家属掳掠为奴,大阳蛮部队得胜而归,士卒个个兴高采烈。
一把大火,刚刚重建不久的下笮戍,再次烧为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