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你该走了。”
让下人备好了盘缠,王肃忽然对何远下了逐客令。
昨日还相谈甚欢,怎么今日就忽然让他离开?
何远不禁心中疑惑万分。
王肃没有告诉何远原因。
有人拿何远来他府上的事做文章,北魏朝廷来查他了。
除了有朝廷诏令,说是任城王元澄要来劳军,还有洛阳来的私信,告知了严叔懋之事,让王肃有所准备。
王肃府上的管事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将何远送出寿阳,便匆匆返回。
在城外绕了一圈,何远又回到城中,离开了王肃的府邸,却没有离开寿阳。
身为辅政大臣之一的任城王元澄奉皇帝诏令来寿阳劳军,王肃亲自率寿阳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宾主笑语晏晏,一团和气。
三日后,元澄却忽然下令,将王肃捉拿,关入牢中。
来到寿阳后,元澄一面以劳军名义,与王肃以下的各级官员、军中将士往来叙话,另一面,派出手下,暗中在寿阳访查。
元澄亲自问询和手下暗访的结果,都证明,严叔懋所言不虚,的确有南齐来客住在王肃府中,与他相谈甚欢,坐实了王肃暗通敌国,企图谋叛的罪名。
觉得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元澄就地擒拿王肃,并向朝廷上表弹劾。
这一下,洛阳可是炸了锅。
原本,一个籍籍无名南朝降人,控告位居辅政大臣次席的尚书令谋逆,就已经够让朝堂震动的了。
任城王元澄作为辅政大臣之一,奉诏前往寿阳劳军,虽说人人心知肚明,多半有核实王肃谋逆真伪的意图,但毕竟没有朝廷明诏。没有得到朝廷的明确旨意,便就地把地位更高的次席辅政大臣捉拿关押,未免也太过操切,有挟私嫌疑。
元澄的做法,引起了另外两位宗室辅政大臣的强烈不满。
首席辅政大臣、咸阳王元禧,辅政大臣、北海王元详,都是孝文帝元宏的亲弟弟,除了随着皇兄一道,与王肃往来密切,关系亲近,还有一重关系。
为了在自己死后,保护王肃,孝文帝弥留之际赐婚,让王肃奉诏迎娶了自己的妹妹,陈留长公主,成为北魏外戚。
王肃还是元禧的妹夫,元详的姐夫。
陈留长公主也是个性刚烈的女子,当年,就曾经因为被逼婚,亲赴军中,向孝文帝告御状。陈留公主对王肃这个夫君又是十分满意,感情很好,怎会忍气吞声。
除了去身为辅政大臣的哥哥、弟弟府上哭诉一通,陈留公主又到宫中,向皇帝侄儿哭诉喊冤,痛骂元澄嫉妒王肃,假公济私。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高肇向元恪献的连环毒计的谋算之中。
先哄着元澄去寿阳,以他一贯对王肃的态度,哪怕是捕风捉影,也会对王肃下手。
一旦有什么差错。
皇帝可没有给他查案的诏令,至少没有白纸黑字,这锅只能元澄自己背。
以陈留公主的脾性,元禧、元详兄弟与王肃的密切关系,必定会反过来弹劾元澄。
这样一来,借着严叔懋控告王肃,一次就能拿下两个辅政大臣,还是几个辅政大臣窝里斗,不关小皇帝的事。
就在洛阳闹得不可开交,寿阳又发生一件事,把元澄推到风口浪尖,并遭到首辅大臣元禧的弹劾。
逗留寿阳未去的何远,听说王肃被捉拿下狱,罪名是勾连南朝间谍谋逆。
心知是自己在王肃府上的事被人拿来做文章。
岂能让待自己如上宾,友爱有加的王肃遭此横祸,自己却当个缩头乌龟,躲在一旁!
何远挺身而出,向寿阳官府投案。
虽然说严叔懋的投告说对了一部分,何远的确是劝说王肃背叛北魏。
但这话出何远之口,入王肃之耳,别无旁证。
况且王肃一直也没有答应。
何远投案是要救王肃,可不是自寻死路,自然不会承认是来劝说王肃叛变的。只说是因为南齐内部昏君擅杀大臣,造成动乱,自己逃奔来投靠王肃。南齐朝廷在通缉何远,他的家人也被关押在尚方监牢,就是明证。
元澄行事操切,结果闹了个大乌龙,把自己架到火堆上,追悔莫及。
毕竟是宗室能臣,也不是泛泛之辈,反思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元澄脑海浮现出高肇那貌似憨厚的面容。
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被召入宫中,封为平原郡公当日,高肇进入洛阳宫华林园,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被洛阳权贵传为笑柄。
只怕日后,没几个人能笑得出来,没人敢再笑话高肇。
栽了这个跟头,看清高肇的真面目,也咂摸出宣武帝元恪削弱辅政大臣权力,亲自掌权的企图。
元澄倒抽一口凉气,暗自警醒。
这一次,皇帝只会拿掉自己的辅政大臣,不会要命。但高肇的崛起,只怕难免。自古以来,外戚专权,就是宗室的劫难。日后,要小心再小心,低调行事。
果然,何远投案,北魏朝廷核实他所说属实,情势反转。
首席辅政大臣、咸阳王元禧与辅政大臣、北海王元详联合上书弹劾元澄,擅自捉拿宰辅重臣,当免官。
北魏朝廷派彭城王元勰为使者,来到寿阳,洗雪王肃冤屈,并传达诏令,免去元澄所有职务,返回洛阳,闭门思过。
皇帝的诏令恢复了王肃的所有职务,唯独没有提次席辅政大臣。
彭城王元勰是孝文帝的弟弟里有名的贤王,元澄和王肃这两位,都是才兼文武,哪里还看不明白。元澄对王肃只是意气之争,没有根本矛盾,而王肃始终退让,避免冲突。如今,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在寿阳聚首的三位北魏重臣,面面相觑,彼此叹息一声,都没有言语。
免官回到洛阳的元澄,闭门思过,谨慎低调。不久,摘掉辅政大臣头衔的元澄被任命为雍州刺史,镇守关中。
元禧、元详兄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贪腐纳贿,日益嚣张。元勰再三苦劝,不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