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想,有抱负,也需要有手段去实现。
若是一个只知道傻傻地行侠仗义,没有丝毫心机的人,又怎能突破三大世家的掌控,一举拿下墨门钜子之位。
三大长老奉制局监召唤,秘密入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王严秀却已得到消息。
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这里已经成为险地,王严秀放弃了原本的按部就班,临时调整计划。
将府内所有痕迹清除,王严秀以巡视酿酒作坊的名义,直接把藏匿的萧氏诸子和徐曜甫带往江北。
前往淮市的车辆有夹层,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坐在车上,一向关系良好的禁军,防查不会十分森严。
而到了淮市酒坊,装上货船的几个大酒瓮就成了诸人藏身之所。
士大夫们高谈阔论,热衷于虚无缥缈的玄学,不理实务,将技艺高超的匠人视为贱民,技术革新称作“奇技淫巧”。
而墨门,从来不缺能工巧匠。
墨门匠人特制了一种可以储存一定量空气的气囊,可以供人在水下呼吸,延长在水下潜藏的时间。
徐曜甫与萧氏诸子每人带着一个这样的气囊,在到达石头津关防前潜入装满美酒的酒瓮之中,待到通过关防之后,再从酒瓮里出来。
过了石头津,从酒瓮出来,换上提前备好的干衣,徐曜甫向王严秀深深一礼。
李居士的背叛,让徐曜甫连胡松都不敢联系。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而王严秀与萧懿并无深交,只是为了道义,为了一个承诺,却甘冒生死之险,庇护自己和萧懿的三个儿子,着实令徐曜甫敬重、感动。
船到江北,此时,虽然还不能说已经脱离险境,但已经可以进退自如。
到了这里,徐曜甫请王严秀稍待,不要将他们带往华氏山庄。
建康附近的江中,多有岛屿,新洲、马卬洲、蔡洲、白鹭洲等等,白鹭洲、蔡洲还是士大夫们往来京城与西境的热门送行之地。
这些岛屿都设置有烽火望楼,派驻军士,泊有船只,徐曜甫所谓在白鹭洲秘藏舟渚,并非是在岛上藏了一条船,而是白鹭洲的驻军已被草堂白羽渗透、控制。
脱离京城的严密封锁,徐曜甫就有了活动空间,有了自保之力。徐曜甫也是血性男儿,不愿成为他人的包袱。
而且,通过白羽,与雍州取得联系,让萧懿诸子在萧衍的保护下才是真正的安全。
既不问赵鬼在襄阳的藏身之处,也不会去操多余的心,担心他来时会被人发现。
杜伯符只是将自己居住的杜楼内的酒坛装满,没想到,这位过去交往不多的阴司录事,竟然也是好酒量,而且喜爱北地烈酒。
反之,赵鬼与杜伯符来往,也很放心,而且舒心。
喝的依然是北地烈酒,河东大曲,一杯下肚,如同燃烧一团火焰,驱散冬季加诸身体的寒意。
每喝一杯,都要稍稍屏住呼吸,不让酒气散逸,赵鬼惬意地舒展四肢。
杜伯符是个妙人,看着每次被自己喝空,又被不声不响装满的酒坛。
赵鬼有些感慨。
若非如此境地,若非如此时势,自己定能与杜伯符好好相交一场,成为挚友。
熟悉的推门声响起,杜伯符回来了。
“恐怕是运送强弩来襄阳的消息已经走漏,那位别离剑是来查线索的。若是换了我,也不得不怀疑你这位产业遍及雍州的巨商。”
看着刚刚在对面坐下,浑身酒气还未散尽的杜伯符,赵鬼笑道。
阴司与草堂互为对手,彼此刺探。草堂有阴司的档案,同样,阴司也有草堂的情报。别离剑多次出手对付阴司属下,在襄阳军中的掩饰身份,只能瞒一瞒普通人。
“如此说来,那位章氏车马行的主人,恐怕也是草堂重要人物。”杜伯符接道。
招呼襄阳楼的客人,喝了不少,杜伯符要醒醒酒。
他醒酒的方法,是换种酒,用“巴乡清”。
“徐离负责动手,陪他来的,不是刺探见长的黑羽主帅就是号称智囊的青羽主帅。”
赵鬼有些头疼,对草堂的了解还是太少。
阴司没有张法这样的人物,通过交手,知道草堂的存在,对草堂有所了解,但所知不详。
别离剑出手,没法掩饰,从而让阴司知晓徐离是草堂中人。而别离剑这样的人物,在草堂的地位不会低。对草堂四羽大致有些了解,但其余羽帅的身份都不清楚。
草堂的负责人,阴司根据已有情报,推测为张弘策与郑绍叔。
没有担心强弩隐藏的问题,杜伯符自有分寸,赵鬼不会去问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现在就担心,我们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京城里那一老一少,忍不住先下手。”
赵鬼皱眉道。
不过又一杯烈酒下肚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要来的终究要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管他娘的!
制局监监视着王严秀的动静,趁他离府的机会,由南墨三大长老陪同,来突击搜查。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要么是消息走漏了,要么人家是清白的。
在三大长老疑惑的目光下,解滂有些尴尬,一面下令继续搜查,一面派人请示茹法珍。
茹法珍言之凿凿,三大长老都以为制局监已经掌握了王严秀的确凿证据,不曾想,只是毫无把柄的怀疑。
三大长老都已经派人返回湘州,通知召集长老会,要补上罢黜钜子的程序。
而在京城,三人已违背墨门规矩,私自动用长老令,先采取了罢黜钜子的行动。
这下,骑虎难下!
可这还不算完,更难堪的在后面。
解滂接到茹法珍的密令,都不知道如何向南墨三长老开口。
拿问王严秀满门,逼其就范!
这是不管有没有证据,反正是怀疑上了,哪怕屈打成招,也要有个结果。
我们能做到哪一步?
季灵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