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的郑国公府内院。
徐夫人方才得了下人的禀告,说自己那大婚在即的儿子又偷跑出府,不知从何处抱回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便是一口香云酥差点噎在喉咙里,茶水都顾不上顺个几口,匆匆忙忙就往鹿鸣轩而来。
一到正房,却是门户紧闭,只有郑小公爷的贴身小厮升哥儿和两个茶水丫鬟恭敬又胆怯地杵在门外。
“祐儿呢?可在里面?”
徐夫人抬手用丝帕沾了沾嘴角,面上急切,“前院的说,抱回来个丫头?!也在房中?!”
“回,回夫人的话,” 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白面小厮低着头答道,“是抱回来个受了伤的女子,进屋时仍昏迷不醒。可小的连一句话都没问完,小公爷便把门一甩,又不知用什么物件从里面拴上了,小的几个怎么推也打不开...”
“胡闹!”,徐夫人听得,登时气得眉头紧锁,“眼瞧着还有几天便是正礼了!他寻常里玩玩闹闹也就罢了,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抬个没头没脸的女人进来!若是让萧府那头知道了,可还得了!”
一面说,徐夫人一把甩开身旁搀扶的丫鬟,竟然亲自上手,“咣咣咣”地凿起门来。
“祐儿!你把门打开!听话!”
可屋内并无任何应声。
徐夫人见此,拍门的频率更甚,喊声更大。
“祐儿!!母亲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你现在开门,还能商量,保不齐这女人还侥幸能收个通房、抬个妾。若再要装聋作哑,我今日就必将此女当庭打死!”
此时一门相隔的正房中,却幽幽传出“嗯啊”地一声女子闷哼。
青天白日的,这是作甚?!!
立在房门之外的徐夫人气得头发都要朝天炸起,连身旁一群下人的窃窃私语都顾不得发落了,一拳紧握,“咚”地一声砸在门上!
“郑隋荫!!你个小王八羔子!还嫌你娘我死得太慢吗!你这没出息的,堂堂小公爷,竟像没见过女人!!什么样的乌糟货色都咽的下!!”
“翠柳、碧鸢,你们俩去前院,把柴房里干活的那些个有劲的都给我找来!把这房门给我拆了!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骚浪蹄子能把我儿迷成这样!”
“是,夫人。”
话音一落,立在一旁的两名小丫鬟转头撒腿就跑,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样的传统美德,在深宅大院的下人之间可谓人人皆有。
只是,门外面一边叫骂一边跳脚,门里面却像是另一番天地。
鸠九将受伤晕厥的阿零放在床榻上,神色极其专注而凝重。
他两指立诀,双目紧闭,正催动悬在阿零头顶、发出夺目光芒的一片金色羽毛。
那金羽好像是某种极厉害的法器,随着鸠九的意念缓缓浮动,不一会,便从中倾泻而出两道金光,映照在阿零破溃黑紫的双手之上。
“岚语,” 鸠九忽而睁开双眼,额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外面的若是破门,你想法子替我撑着些。”
他神色担忧地看着床榻上面色晦暗的少女。
“若非我受困于这生人之躯,又遭‘界临言’束缚了九成灵力... 治好她的手,原不该要费如此长的时间。”
“啾,啾啾!”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白衣公子往金色光芒处瞥去一眼,“这金羽是我的神相,不可远离恒界太久,否则失去恒界灵气的供养,神魂不稳,会出大事。”
他低头,浅金色瞳仁里映照出少女稍稍恢复血色的脸,以及一点点从骨骼、到血肉,缓慢生长的双手。
“快要成了。”
白衣公子在身前立诀的手却渐渐抖了起来。
一滴豆大的汗水,从他鬓角悄然滑下,顺着冷峻英气的脸颊,滴落在阿零的手背上。
“啾...”
静静立在他肩头的蓝尾鹊鸟,两颗小小的黑色眼珠中头一次印上几分委屈和心疼。
“啾啾?”
“呵...”
白衣公子读懂了小鹊鸟的意思,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做到如此...”
“也许真的如神尊所言,这一切,都是诸般因果。避,是避不掉的。”
就在这时,眼前悬浮的金羽突然剧烈颤动,散发出一片炽热的光线!如旭日之光,刺得鸠九下意识侧目一闪!
等他回神睁开双眼,却顿时大吃一惊。
原本就在眼前散发光芒的神相法器,已不见一丝踪影!
这一切来得太快,鸠九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恍惚间身子不稳地一晃,又匆忙转身,朝房中各处胡乱找寻。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白衣公子登时一愣,未做思量,便夺步上前掀起床榻上的被子,将阿零一盖。
正房的两扇木门,已叫三个精壮的小厮撞开,硬生生碎了半扇,如一块破布似的摇摇晃晃挂在残处。
鸠九定神一看,门口的徐夫人此时气得眼耳口鼻都挤在一起,她一抬手,将丫鬟小厮都停在门外,独自一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进屋内。
“哼。”
国公府内院里把持多年,也算见惯了风浪的徐夫人微微一笑,脚步停在鸠九面前两三步处。
“事已至此,祐儿,” 徐夫人朝床榻上的绣花锦被处瞥去一眼,“你可别怪为娘不给你留几分颜面了。”
说着,徐夫人捏着丝帕的手,往床榻上一指,便口不择言地怒骂道。
“这勾搭我儿忍不下心火,白日里也要整上一回的贱货,我们郑府里,万万留不得!!”
说罢,愤然转身,朝门外的小厮吩咐道。
“你们几个,将这不要脸的娼妇拖到柴房里,乱棍给我打死!!”
“是!”
话音未落,门外的三名小厮齐声应道,抬脚便要进门。
“等等。”
白衣公子眼神淡漠地看着徐夫人,开口打断。
还不等他多做什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