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临,鹿鸣轩院外恭敬候着两位喜婆与一众仆妇丫鬟,手里各端着玉如意、五色干果、酒壶酒盅等洞房礼程所用的物什。
只因白天里这么一闹,徐夫人仍害着头疼,连床榻都下不来,拜天地的步骤只得作罢。可这洞房花烛夜,却是万万省不了的。
年老的喜婆在院外候了一阵,忍不住朝身旁几人问道。
“眼看这夜就要深了,咱们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去小公爷门外探探?”
众人相视几眼,都点了点头。
老喜婆壮着胆子走进院门,里里外外却空旷安静,连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也不曾见到。
等她走到正屋门外,正要抬手叩门,屋内却传出有人拉开椅子坐下的声响。
“真是奇怪,” 老喜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疑惑起来,“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屏了院里下人,又闭了门... ... 怎么不去榻上,拉椅子做什么?”
一时好奇心作祟,老妇人伸出手指,在正门的纸窗上戳了个不起眼的小洞,眯缝着眼睛朝内窥探。
只见屋内的地上,随意扔着新娘子的罩衫、外袄,一双金丝绣鞋也大咧咧地甩在榻边。
床榻上朝内躺着满头发钗都不曾取下的萧家小姐,正放浪形骸地裹着大红的锦被呼呼大睡。
远处的四方桌旁,却静静坐着一袭红衣的新郎官,似是见惯了这番场面,不惊诧,也不气恼,神态自若地逗弄桌上正在啄食盘中点心的鹊鸟。
老喜婆越看越摸不着头脑,收回眸子缓缓转身,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道。
“老婆子我给人操持喜事三十几年,这成亲当天吵嘴的、动手的,乃至闹到巡捕司衙门的,都有。可这新娘子睡觉、新郎官逗鸟的...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老喜婆笑叹着摇了摇头,一想既然二人并未忙活着,便回头朝院门处立着的众人摆手示意叫她们进来。
等一群仆妇丫鬟都端着托盘停在门外,老喜婆便抬手轻轻叩了房门两下。
“小公爷... 老奴打扰了。今日还有洞房花烛的礼,您与大娘子还没行过呐。”
话音一落,屋内并无人应声。
老喜婆朝众人无奈地瞥了一眼,抬手又是两叩。
夜色渐深的门外仍一片寂静。
“柳姥姥,这...”
端着玉如意的郑府大丫鬟碧鸢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催问。
“咱们这到底是走,还是留呀?”
“莫急、莫急...”
老喜婆一面宽慰,一面又弯下腰,从窗上的小洞朝屋内看去。
这一眼,可不得了!
借着屋内红烛帐暖的微光,新郎官已宽了外裳,只着一单薄的亵衣坐在榻边。
松散的领口微微敞开,浅露着几寸健硕的胸膛。
颈边红绳坠着的玉环从衣领滑落出来,垂在榻上新娘子微红的耳畔。
阿零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猛的从睡梦中醒来,可半个身子都已叫鸠九两臂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要死吗?!这是干什么!”
阿零怒气冲冲地瞪眼,朝压着自己的鸠九咬牙斥问。
“别动。”
目如星河,面似朗月的俊秀公子柔声应道。
红烛摇曳,意暖生香,气氛顿时变得旖旎而暧昧。连这两个字的低语,都化成了柔情似水的呢喃。
阿零的眼神一路从他的眉眼而下,鼻梁、颌角、喉结… 最后停在触目可及的胸肌之上。
“咕咚”一声。
这情不自禁的吞咽声实在太突兀,在寂静的房中显得无比尴尬而清晰。
鸠九一贯泰然的脸上登时一笑,眉眼间竟是难得一见的开怀神色。
“你,你快起来,别这么压着我!我,我要喘不上气了!喘不上气所以咽个口水而已,你笑什么!”
鸠九却仍是浅笑着,缓缓俯下身子,将脸凑在阿零耳垂边上。
“我让你别动,也别出声。就这么看着我就好。”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阿零耳朵上,一瞬间她的脸和脖颈便红得发紫,整个人都燥热地要喷出火来。
“你要做什么?!”
阿零又是羞臊又是迷惑,挣扎着身子朝身上的男人问。
“我叫你陪我演戏,可没叫你来真的!”
“噢?”
鸠九有心逗她,又问,“前些日子还那样心急火燎的当街骑在他身上。怎么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你反而害起羞来?”
“那不一样!” 阿零焦急地答,“他是他,你是你!”
鸠九一愣,微微直起身子。
“因为是我,所以你害羞?”
阿零像是被人一语戳破了似的,羞臊着侧过脸,双眼一闭,不去看他。
鸠九却忍不住唇角勾起,眉眼弯弯。
他忽然回头,往屋门处瞥去一眼。
门外登时传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响声。
鸠九又是一笑。
他朝床榻上浑身僵硬、紧紧闭着眼睛的柔媚女子问道。
“你是想我早点结束,还是就这样折腾一晚上?”
阿零一听,吓得猛然睁开眼睛,却正正对上鸠九那对粼粼波光的浅金色眸子。
“你...”
鸠九见她满脸惊愕,忍不住豁然一笑。
他压低声音,对阿零解释。
“门外有人在看。若是看不到她们想要的,便保不齐今天夜里还要再来几趟了。”
阿零朝房门处一瞥,果然有一片暗戳戳的人影映在纸窗之上。
“原来... 如此啊。”
阿零心头一松,长叹了一口气。
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小小失落。
“那我们怎么做?”
她仰面朝天地问,又四仰八叉的甩开胳膊腿,像条咸鱼似的躺在榻上。
“要脱衣服吗?”
她说着,便抬手去解衣领边的布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