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知道,自家小姐虽在乡野长大,但眼界见识,绝非常人可比,她总是听不懂小姐话里的意思。
熙春解释道:“少夫人是主子,就算借下人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公然议论主家,何况还叫你这贴身侍女听见。”
“那些人,定是受人指使,故意说给你听,好叫你把这些污糟话,传到少夫人耳朵里,膈应人的。傻丫头,你中计了。”
欢颜听罢,吃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才嫁过来第一日啊……”
熙春也是若有所思,“是啊,夫人,这才第一日,谁这么迫不及待的算计您。”
姜梨梳妆完毕,起身浅笑道:“凭她是谁,咱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遇神挡神,遇佛拦佛便是。
姜梨今日身穿珊瑚红缕金修身福裙,上头绣着双飞燕,料子用的是她嫁妆里的云绫锦。
而发髻上,她没选择戴满脑子的宝石钗环,只戴了芙蓉暖玉步摇,以及几根素簪子。
一身打扮,恰到好处。
端庄大气,华贵精致又不显得庸俗不堪。
这身服饰,把她衬得身形纤细,体态曼妙,粉面桃腮,夺目耀眼,像极了盛开的芙蓉。
熙春与欢颜二人,不论看了多久,仍不免感叹。
自家夫人容貌,简直宛如神仙转世,出尘脱俗。
姜梨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走过垂花门,又转了几个弯,才到她婆母林氏的葭苍斋。
正堂,满满一屋子人。
姜梨方进屋,一双双眼睛就齐刷刷地朝她打量去。
婆母、伯母、婶婶、妯娌……个个儿在后宅浸淫多年,气场强大,端的是令人胆颤。
在这场面下,饶是熙春,都手心冒汗,更别提欢颜,早吓得跟鹌鹑似的,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
而姜梨,她上一世可是面见过皇后的诰命夫人,岂会被这区区后宅妇人气场慑到。
“恭请婆母懿安,各位伯母婶母淑安,各位嫂嫂妹妹妆安。”
她举止有度,大大方方,不出一丝一毫的错乱,依次见礼。
谢氏的亲戚们,见此,皆暗暗点了点头。
主位上,姜梨的婆母林氏端坐着。
她年轻时是个绝色美人儿,极会保养打扮。
如今年逾四十,脸上皱纹却不多,皮肤白里透红,头上戴着鎏金掐丝点翠如意步摇,极为贵气。
她斜睨着姜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懒懒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仿佛把姜梨忘了似的,由着她在那行礼,小半晌一言不发。
婆母要给新儿媳下马威,众人都乐得看戏,没一个人出声。
姜梨一直拘着礼,良久,站的胳膊、腰背酸疼酸疼,不过仍分毫未动。
又过了片刻,林氏才悠悠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屑,“起来吧。”
她本就对自家儿子这门婚事万分不满。
谁想到,姜家竟又不知从哪座山沟里翻出个闺女,要她儿子娶一个病恹恹的村妇。
她自然得好好儿敲打敲打。
不过,她原以为,姜梨行那么久礼,会撑不住。
却没想到,她竟然连一点儿小动作都没有。
如此,她也不好训斥,只得再次开口。
“听闻你自小体弱,养在山上,想必是没学过什么规矩。我永宁侯府,一向最重礼数,我是你婆母,不能让你丢了我家的门楣。”
“今儿正好,便教教你,该如何敬茶。”
“谨遵母亲教诲。”
“过来,端着这茶,去给每个人敬一次,一圈儿下来,自然就学会了。”
林氏说完,她身边的老嬷嬷便添了满满一杯茶。
茶杯,是林氏特意命人选的,最不隔热,最滑的一套。
茶则是新烧的,倒进杯里,冒着滚滚热气。
欢颜见状,心都揪到一块儿去了。
旁的人家,新妇过门头一天,都是为着认一认亲,便是有些厉害的婆母,也不过训诫几句,立立规矩。
可林氏,竟然要她家小姐端着滚烫的茶挨个儿敬。
给长辈敬茶,倒也罢了,可还有不少都是平辈!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折辱姜梨。
熙春见欢颜想上前说话,连忙把她按住,摇了摇头。
林氏不好相与,若是今日姜梨不敬茶,她怕是要给她安上不敬婆母的罪名。
这在启朝可是大罪!
林氏好整以暇的坐着,眼神满是讥笑,静等着姜梨出丑。
她身旁的周嬷嬷,自是明白自家主子心意,将一杯茶水倒的满满的。
在姜梨上前接过茶盏时,装作不小心手抖,把一半儿的茶水洒在姜梨手上。
她那双纤细如玉的手,立马被烫红了一大片。
而姜梨却仿佛没感觉似的,握住茶杯的手,丝毫没有变化。
她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嬷嬷年纪大了,还伺候在母亲身边,可得小心些才是。今儿烫了我没什么,来日可别烫到了母亲。”
姜梨语气关切,周嬷嬷却没来由的心底发慌,哂笑着应是。
屋里有几个贵妇人见状,掩帕暗笑。
林氏思量着要教训儿媳,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她家新妇,厉害得紧!
字字句句,都在暗讽林氏身边没有得力的下人,只能用手抖的老仆伺候着。
只是林氏空有美貌,不长脑子,压根儿没听出弦外之音,还等着看姜梨出糗。
不过姜梨上辈子,没少练敬茶。
即便她手被烫的起了水泡,仍然极稳。
一圈儿敬下来,半点儿没洒。
她记得,上辈子,姜挽回门的时候没少诉苦,说成婚后第二天,林氏便为难她。
她端不住滚烫的茶水,撒了一身。
不仅新做的衣裳毁了,手上被烫了好些大水泡,还被林氏罚跪了半日,跪肿了膝盖,还被路过的下人指指点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