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是在廊下罚跪,姨娘跪的双膝红肿,站都站不起来……”
谢承烨接话道:“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已经训斥过她,叫她不许再为难凝儿。”
林氏站在谢书淮身侧,有了倚仗,她冷哼一声,“凝儿!老爷一口一个凝儿,叫的可真亲热!”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谢书淮打断,“继续说。”
丫鬟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自那以后,夫人虽没给霜姨娘好脸色,但倒是有一阵子没为难。”
“不过……没过多久,夫人就又开始把霜姨娘叫去,只是她与霜姨娘说话时,总是叫下人们都出去,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霜姨娘每每出来,身上不见伤痕,但都哭的双眼红肿,我也曾劝她,说求老爷做主,霜姨娘却说不想给老爷添麻烦。”
“后来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原来、原来是霜姨娘每次见过老爷,夫人都会把她叫去房里,让人用银针,在她手指上扎……”
“你这小蹄子,竟敢撒谎!”林氏愤而呵道。“我哪儿这样虐待过她!”
谢承烨见林氏还不肯承认,气道:“你这毒妇!竟还有脸狡辩!”
“郎中都查出来了,凝儿那手指上,甲间,密密麻麻全都是银针刺过留下的伤痕!”
姜梨在边儿上,听得啧啧称奇。
怪不得林氏这阵子一直没为难她,也没顾及花颜,原来她与这霜凝竟闹得如此厉害。
人都说十指连心,那绣花儿针反复刺进甲间该有多疼,欢颜只是想想就打了个冷颤。
心道林氏真是狠毒,竟能想出这么个阴损法子折磨人,也难怪霜凝受不了要自尽。
林氏的确是心思坏,但姜梨却觉得,仅凭她的脑子,还想不出这么歹毒的招数。
她心中觉着有点儿奇怪。
而且,这霜凝看似凄惨可怜,是个受害者,可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霜凝的招数并不高明,姜梨一眼就能看透,谢书淮也看了出来。
因为真想自尽之人,那必会挑选夜深人静之时,悬挂房梁的绳,也会用结实的麻绳。
可霜凝,能明显看出来,她就是想做戏,以此博得谢承烨心疼。
林氏怕谢书淮也不相信她,急急解释,“我……我确实拿银针扎过她几次,可绝没这丫头说的如此严重!”
“而且,我上次扎她,那都是好些天前了,到现在,也早该恢复好了,不可能出现那么多针孔。”
谢承烨了解林氏,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知道,她没再撒谎。
他也知道,霜凝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有些和林氏相争的小心思。
俩人毕竟多年的夫妻,谢承烨当年也曾真心爱过林氏,如今气消了,倒舍不得真把她撵回老家。
可事情已经到这儿,他要把林氏赶回老家的话,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去,他不好就这么收回。
“无论怎样,母亲私刑有错。”谢书淮道。
他不了解这霜凝都做过什么,身为儿子也,不好处理父亲房中的事,也不能处置母亲,他只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拿银针刺指甲,这已经属于私刑。
启朝有律,不可私自动刑。
谢承烨知道,自家儿子一向不徇私,他如此说,他更下不了台,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何明珊姗姗来迟。
其实她早知道了这边儿发生的事情,也早就到了外面。
但她知道,这种事儿,林氏一定不愿让她瞧见。
所以,她才特意等着事情结束时候进来。
何明珊温婉柔和道:“父亲,儿媳自知不该这时候插嘴,可儿媳实在想说。”
“我嫁进府中三年,知道母亲为人,她如今所为,应然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如今想明白了,她以后定然不会再做。”
“母亲为这个家操持许多,很是辛劳,因着这事便把她赶回老家,处罚实在太重,还请父亲再考虑一二。”
上次因为下人的事儿,何明珊与林氏闹得很是不愉快,她如今手中虽有中馈,可林氏毕竟还是她婆母。
何明珊不想与她闹掰,有机会能讨好一二,还是得抓住机会。
其实这机会并不是好机会,若言语间稍有不当,不仅在林氏那儿卖不了好,反而会得罪她。
可何明珊把话说的很好听,谢承烨极为满意。
顺着她的话道:“你说的也在理,不过林氏有错,不得不罚。”
“就罚她手抄佛经一百卷为自己赎罪,没抄完,不许再出葭苍斋,且日后不准再为难霜凝。”
这个结果,林氏仍旧不够满意,但已经比把她撵回老家祠堂要好得多。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泪珠,又整了整衣衫,仰起头道:“听老爷吩咐。”
说完,她白了谢承烨一眼,转身离去。
林氏傲娇,爱使小性子,长得又美艳,谢承烨年轻时候,被迷得神魂颠倒,很是喜欢她这模样。
可如今林氏容貌不似当年,年纪也已经大了,不适合再做出那些小女儿家的姿态,所以谢承烨对她,也不似当年那般喜爱。
闹了一晚上,谢承烨也累了,林氏走后,他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
“儿子、儿媳告退。”
说完后,谢书淮与姜梨俩人并肩离去。
何明珊在后头,看见姜梨身上披着谢书淮的披风,眸子黯了黯。
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也离开了秋水苑。
岔路口,谢书淮、姜梨俩人相顾无言。
“我、我先回去了。”姜梨僵硬道。
她明明活了三辈子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还是觉得如此不自在。
“嗯。”谢书淮点了点头。
姜梨走后,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站了许久才回前院。
谢承烨今儿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为了区区一个妾室责骂她,给她难堪,她觉着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回了葭苍斋后,气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