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叫阿宇的金吾卫走到我身前,被戚干一把抓住裤腰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大人啊,先给小的找个大夫,小的血要流光了,命悬一线,万一死无对证,就让这个恶女逍遥法外了啊!”
“你胖,血多,脸还红润着,出不了大事。”他掏出纸笔,准备录口供。“说吧,怎么回事?”
我淡淡瞧着戚干,声音是轻的,我抓紧发展,上面都是血,发着血光:“大人,我觉得我下手轻了,我能再扎他一下吗?”
“你看,你看!”戚干退后两步,爬到胡子男身侧,“大人英明啊,她才是恶霸啊!”
胡子男摆手,看着阿宇,一副料事如神的得意。
阿宇叹气,“当然不可以了,他够惨了。”
我转过头看他,笑靥如花:“他说参过军,去过未央宫,从那里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死有余辜。”
他沉着脸:“姑娘曾是卫国人?”卫国的版图已经从大周朝消失了,所以他用了个“曾”。
“再也不是了。”我所答非问。
“这两个人不仅犯宵禁,还以武犯禁,带回衙门发落!”
我佩服胡子男,能把我和戚干扯头花一样的行径说得像武林高手斗殴,这语言功底修炼到家了。
“大人,看大夫先吧,小的头昏眼花啊!”
“进了衙门就有大夫,这会医馆都关门了,除了衙门召唤,几个理你?”
衙门前刻着虎牙雕刻的獬豸,传闻獬豸额头有角,大如牛,长者黑黢黢的毛发,它懂人性知是非,能辨忠奸。奸人站在它面前,会被它一口吞下,可用“光明天下”来形容,林夫子如是言。他跟我说獬豸的时候,眼睛亮得吓人,“公主,卫国如今繁花昌盛,或许有一天獬豸会降临啊。”
夫子错了。
进衙门前,先打十下杀威棒。
戚干说他是公子茂的人,衙门大人说如此,杀威棒免了,跪下说话。
我在一旁冷笑,衙门大人兴许是首次见免了杀威棒还嘲讽的,来了好奇心,问我:“你为何笑?”
“民女笑大人糊涂。”
惊堂木拍得刺耳,他瞪我:“好大的胆子,本官哪里糊涂?”
我指着戚干:“此人说是公子茂手下,没有信物,不过口头之词,大人怎可轻信?“
衙令一愣,看向戚干:“你可有公子茂的信物?”
戚干捂着眼睛:“大人不信去公子茂府上去问,小的在公子茂手下除草的。”
“他娘的你耍我吗?干这种活的也敢说是公子茂的人?”衙令很生气。
“小的是啊。”他的声音很小。
“哼,念你们一个有伤一个虚弱,免去十下杀威棒。”
“谢大人。”戚干磕头谢恩。
我站起来,“大人不必,我们敢犯宵禁,都不是弱小之人。”我不会让这种人痛快,就算要我受苦。
“你疯了吗?杀威棒可不是开玩笑的。”阿宇小声对我说,“行刑的不会看你是女子就手下留情,打完你腰椎基本废了。”
我不理会阿宇的劝阻,我对皮外伤不怎么害怕,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强烈的皮肉之痛能让我清醒。“开了宵禁的风气,公子昂怪罪下来,大人奈之如何?”
“打吧。”衙令扶额,应该是没见过我这种主动讨打的女子,他很是惊讶。
“小的身上有重伤,挨十下杀威棒会出人命的。那女人自己讨打,跟小的没关系啊!”
棍棒比他的声音快多了,皮肉的闷响是悦耳的。
“饶命啊大人!”戚干不住求饶,挨到第十下的时候,他喷出一口血,落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这血显现淤青之色,他命不久矣。很奇怪的,除了第一下,剩下的九下杀威棒落在我身上并不疼,衙役很有经验,对不打疼人却能发出厚实响声的要领了然于胸,我除了肩膀有些疼,身上并无其他伤势。衙令去了后院,与人窃窃私语。透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帷幕,挺拔矫健的身影映入眼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只是一个剪影啊,便能让偌大的世界黯然失色。
只是江世安,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说吧,有什么隐情。”衙令坐回高台,居高临下看着戚干,偏过头对我一笑,带着讨好和谄媚。
如果江世安没有过来的话,衙令不会这样对我,我厌恶这般看人下菜。
“小的被这恶女骗到角落,这恶女趁小的急不可耐的时候,捅小的一刀,想抢走小的身上的银两啊。幸好金吾卫来得及时,不然小的可要被恶女杀人分尸了。”
衙令不理会他,问我:“你有什么想说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想知道江世安的势力在曹国深入到什么地步,是否如我猜测那般,能左右废立之事,为所欲为?
我笑着:“是真的。”
“大人赶紧做好笔录!”戚干吓得跳起来,指着我,爬到离我十步开外的地方。
“胡说,她分明是被你吓傻了,才这般说的。戚干啊,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平时欺男霸女,横行于市,不少清白的姑娘被你糟蹋后受你威胁,说出言不由衷,颠倒黑白的话。刚才来的时候你就威胁她了是吧?”
“大人,小的被她吓尿了,哪里敢啊?”
“周福,来的路上你可曾听到戚干威胁这位姑娘?”
阿宇的师傅,刚才想打我耳光的人,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恐惧,仿佛我是深渊猛兽。他眼睛布满血丝,“回大人,小的听到了,戚干威胁姑娘说如果敢指证他的图谋不轨,等出了衙门大门就要将她玩弄后杀害。”
“好大的胆子,将我置于何地?来人,再打十下杀威棒!”他扔下令牌,如决断人生死。
“你们!”戚干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终于体会到被人捏在手心是什么感觉。
这十下下去,他不死也残废。
“卫璇,我来迟了,抱歉。”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公子符、宣琪、采青和陈宁在我身后。和二哥三哥诀别后,我还能听见带着极度关切与不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