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你这么关心我,是想趁着我虚弱,令我松了戒备,再从我这讨走解药吗?”
他这样很讨厌,可这就是他,他从来没有变过。满腔城府、算计、冷漠、避害,素日的对我的好意是为了提醒我别忘记最初的目的。
我突然释怀了。
我笑着:“公子当我这样想吧。公子松手吧,玩这个。”我在他手心塞了九连环,让他手有事情做,不至于自残一般摁着血流不止的伤口。
之前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也很想折磨自己。可想着身体再怎么痛苦,都不能除去心中的失落,便买了九连环,烦躁的时候解开九连环,觉得自己小有成就,失落感也就好些了。
“小孩子的玩意。”他勾唇而笑,透着丰神俊朗,把九连环扔在一旁。
我笑了一声,有意逗他:“公子能在一刻钟内解出来吗?”
我手不算笨,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把九连环解出来,便是二哥,最快也要一刻钟才能解出,我不信他比二哥还厉害。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在说什么笑话:“如果我能,你待如何?”
我笑了笑:“公子想如何?”
他嬉笑,笑得眉眼弯弯,如十五之月,三月之花,面容如画:“日后你要心甘情愿输给我,你可愿?”
他话里头有深意,是好是坏?我愿意去想是坏的,他要我像采青和月牙一样,剖开心,献上忠诚与信任,这一生都为他一人而活。
我不愿意。
我带着调侃的语气:“那日后无论我是输是赢,公子都不会输了。”言下之意是,他输不起。
他懂的,不再说话,手如闪电雷霆,十指翻飞打转,我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一盏茶的时间,他便解开九连环,铁柱上空空如也,修长如青葱的食指上,套着九个铁圈。
他摇晃着铁圈,似小儿邀功一样,笑着看我:“你看如何?”
“公子好厉害啊,我都没看清公子是怎么出手的。”我真诚地赞叹着,上次看到的时候,是江世允可怜我被夫子打手心,拿着九连环逗我开心,如今江世允是齐王。
“以前兄长经常拿这个逗我,还有竹蜻蜓、陀螺,他以为讨好我,我就不讨厌他了。”他冷笑一阵,把铁圈扔到一旁,眼下泛着青黑,说到兄长的时候,他咬着牙,很是恼怒。
我不知道他们兄弟有着怎样的龃龉,那似乎是一个禁区,连月牙都不提他有个哥哥。
这应该是他的心结,兴许他今天这般拼命,和已故的兄长有关。
他笑出最灿烂的笑容,如破云而出的皎洁满月:“真希望他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我被这明媚的笑容灼伤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我不想知道齐国江氏的事情,光是齐王弑父杀姊诛叔父,够让我震撼许久。
我闭目养神,不一会就到江世白的府邸。
江世白撩开车帘,眼睛蓦然看到强光,我眼睛刺痛,双手挡在眼前。
他向着光,他的身影被光笼罩,竟有仙气飘飘之感,像悲天悯人的仙人。
他的声音遥远得似来自天际:“卫璇,很多事不是你不听不说不做,就能置身事外,你对武陵君做了这样的事,还想着全身而退,我该笑你天真还是傻气?”
很久之后,我又听到另一个人对我这样说,心境不同,位置不同,听他这样说我反而释怀。
很多人在一无所有的年纪遇见欲守护一身的人,老时金银满堂,却只想要年轻无病的躯体与可一无所有的潇洒。
从来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只是还不愿意醒来。
见我面容变色,他突然笑出声,似解开困扰许久的难题。
他的目光藏着悲哀,语气淡淡:“好好呆在我身边,我在一日,护你一日周全。”
我摇头,他说得不对,他自己都无法保全,还想着保护我,他的天真不比我少。
不远处是月牙软甜而不刻意的声音,她笑着:“公子回来了……”,声音猝然变色,似坠入冰窖,“公子流血了,快取……”
“不用,疼一会就好。”
月牙急着跺脚,对我说:“卫璇,你快劝劝公子。”
“公子几时说错过?听公子的。”我笑着,望着他染红的衣襟,心中一抹快意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