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细细打量着我,脸色铁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点头:“我知道,我已下定决心。”
“进了宫,你的生死被人用一句话决定,你也愿意?”
我不回答,只是说:“二哥,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还有五年时间,我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什么二十五岁?你在骗我的是不是?”二哥握紧我的手,他脸色灰白,如枯木死灰。
“我和生死谷的卫璇换了脸,代价是不能活过二十五。上个月她死了,正好是二十五岁。”
“什么卫璇?”
“齐王宫的宜夫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二哥的手越收越紧,我手腕渐渐青紫。
我吸着冷气,他不是害怕事实,是怕我骗他:“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我唯一不会骗的就是二哥和三哥,你们对我太重要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她换脸?”
“逃出兰溪的时候,我生了重病,只有她能救我。”眼泪滚滚而下,我不想哭的,每每想到自己独自在生死攸关处徘徊便一阵难受。
二哥泪痕满脸,声音沙哑:“你受苦了,是二哥的错,二哥无能没办法保护你。”
事情已经完成一半了。
“二哥,我有件事求你。”
亭台水榭。
“顾长瑶,你把我当什么?用自己的女人换取荣华富贵,我缺荣华富贵吗!”他气得脸发青,满脸怒容,死死抓着我的手腕不放,“你认为我会放你走?做梦,把你五花大绑我也要让你寸步不离我身边!”
我笑着:“江世白,我不是要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你知道为什么王上会帮你,为什么王上会给我解药。”
“是巧合。”他的手布满冷汗,黏糊糊的。他愁肠百结,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有些狼狈。
“你要等到王上下诏吗?到时候连和王上谈条件的筹码都没了……”
“你不必和我这样说话,你不是筹码。”他扯着我的手,把我拉进他怀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你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不管他们不行吗?”
他的心跳得太快,似擂鼓齐喧。
在心志动摇之前我必须推开他:“二哥、三哥是我唯一的血亲,我做不到。”
他笑着,笑声悠扬又刺耳,几近癫狂:“你在逗我,喜欢了便抱几下,不喜欢了脸色都不甩,去一个我找不到你的地方。顾长瑶,你好欺负人啊。”源源不断的猩红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在他的衣襟上,留下难看的痕迹。
我想扶起他,想擦掉他嘴角的血液,他推开我:“你走”
他弯着腰,好一阵猛烈的咳嗽,听他的咳嗽声,他的肺腑伤得很重,他吐的血混着血肉。
他的掌心都是血,指缝里的颜色鲜红如烈火:“还不滚?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你又要怜悯我一阵,见我动心了就抽身逃离?你当我是你的狗吗?”他扶着墙壁,面容上的血殷红如胭脂,他的笑容放肆又张扬,是烈火烧尽雕梁画栋前,最后的绝美,“我再让你靠近我我就是狗,滚远点!”
他说得对,他这样骄傲,我不该靠近,不能靠近。
我转过身朝没有人的地方跑,后头传来一声闷响,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我不敢回头,健步如飞。
身后只有一团冷意。
我扶起他,他额头很烫,脸烧得比火苗还红,病得这么重,还说什么狠话?
我把他交给月牙,月牙的脸色不比江世白好多少:“姑娘跟来吧,公子醒了最想见到的是姑娘。”
我摇头:“刚才你也听到了,他见到我会气死,我躲远点。”
“公子说的是气话,他最在乎的人就是姑娘。”
我起身:“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不起。”
入夜。
风微冷,烛火阑珊。
“舅舅,二哥拜托你了。他要是出言不逊,你多打他几个耳光。我和二哥说了,明日他随舅舅的车马回郑国。”
舅舅眼睛湿润,肉肉的脸在颤抖:“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托腮笑着:“舅舅,三哥在齐王宫,我要去找他。不久后我会去看你们,。”
舅舅抹掉眼泪,哽咽道:“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扛起这么重的责任?期期,我们先回郑国,一定会有比你进宫更好的办法的。”
我想哭,舅舅是第一个心疼我肩上重任的人,我认为对我要做的事情我足够坚定和麻木,可听到舅舅这句话,我露怯了。
二哥比我还优柔寡断,还和疯子厮混,我不放心把三哥的事情交给他。
“我要是和你们离开,你们回不去郑国。齐王耳目遍布诸国,他已经盯上我……”
不远处传来座椅砸地的响声,还有奴婢崩溃求饶的凄厉声。
“摇光君梦中杀人啊,救命!”
我和舅舅对视一眼,他又搞什么花样?
我们赶到的时候,地上躺着四五具尸体,长剑一剑贯穿他们的胸口,皆气绝身亡。他们眼睛、嘴巴睁得很大,他们不相信江世昀要杀他们。
江世昀闭着眼睛,手握长剑在屋内乱转,所过之处,杯盘狼藉,七颠八倒,他挥舞着长剑,要把屋内所有的东西都破坏。
他面容铁青,嘴巴在动,他在呢喃着。
看他的唇形,他在说:“阿竹,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把他们都杀了。”
舅舅大喊:“期期,退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世昀闪到我面前,长剑耀眼,朝我心窝处刺来。要是他不是故意的,狗都不信。
我不该分神的,想也知道,这是江世昀演的一出滑稽戏。
闪躲已然来不及,舅舅挡在我身前,用他的身体当下他这一剑。
舅舅不该挡的,江世昀对我会留情面,但二哥不喜欢舅舅,江世昀不会留情面的。
剑收住了,却传来耳光的清脆声,二哥及时赶到,在江世昀脸上开了一家巴掌铺,连续打了三四下耳光。
“你清醒没有?大晚上的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