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过来的一年里,储真在日复一日的复健生活中恢复了强大的身体机能,但是情感功能还是缺失状态。他一直以为以现在的身体情况,他距离达到“独立行为人”的评价还遥遥无期,因此出营于他而言不过是天方夜谭。
直到某天,他从体检室出来,见到了唐铭凯。起初他不觉得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直到二人擦肩而过,唐铭凯低声问他:“你就是储真?”
这位中央安全局局长,比想象中更有亲和力,虽然他嘴唇紧抿,不苟言笑。但储真并不惧怕他。
唐铭凯将一份个人档案推到他的面前,储真低下头,看到“冯让清”三个字,右上角是这个女alpha的证件照。再往后翻,是十几页纸都写不下的个人成就,洋洋洒洒。
她穿着一件极普通的白衬衫,面容冷静,嘴角没有扬起,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永远是抽离的。
“要我做什么?”储真轻问。只一眼,他就记住了冯让清的脸。
“我们需要你和她生个孩子。”
唐铭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了其中一根递给了储真,储真摇了摇头,“我不会。”
“很好,看来你在训练营没有学到什么坏习惯。”唐铭凯说。
“可是这很突然吧?她会同意吗?”
“我会安排你以保护她的名义去她的身边,至于生孩子的要求,她也不能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出身这里。”唐铭凯的嘴角抽动了下,他似乎想笑,但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管理让他没办法坦然笑出来。
储真无言,他摩挲着冯让清的照片,心里反复地念着那句“和她生个孩子”。
这个任务,说实话令他感到意外。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同期生达到“独立行为人”的评价后都离开训练营,他们多数会进入军队,为安全局效力,为星系鞠躬尽瘁。
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同期生因为立下二等功受到三大机构的联名奖章,对方在电视上的那张脸,因为过度高清的摄影,可以清晰地看到比现实中更夸张的毛孔和皱纹。
与分别时不同,那人看上去苍老许多,但也看上去融入正常社会得更彻底。
储真曾以为这也将是他的去处。毕竟虽身为omega,但他在对抗室中依旧保持着32连胜的不败战绩,至今无人打破。
但同样,也因为身为omega,接到这样的任务也并不突兀。
毕竟他是一个omega。
学习人类历史后,他知道古人类在来到远渡星系的第三年,因为生存需要逐渐分化出alpha、omega、beta这三种生殖性别。
而omega和alpha更是肩负了人类繁衍的重担,这两种性别的人类受到生物中心的统一管理,艰难地维持着人口数量和生存发展的平衡,以应对悬在人类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很重要吗?”
“是的,她是训练营出身,在星系获得最高成就的人。”唐铭凯叼着香烟,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你不用想太多,能够选择你执行这个任务,我们有自己的考量。”
储真继续抛出他的顾虑,“上个季度,我的评估结果是非独立行为人,很多东西,我还不懂。”
“不用担心这个。”唐铭凯勾唇露出轻蔑的表情,他看着储真,却又不是真的在看他。
作为安全局的最高领导人,他很久不把目光放在具体的人身上。
储真微微颤抖着手,低下头佯装研究那份档案。
唐铭凯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那女人,对什么都戒备得很,就你这样的白纸才有机会突破她。”
储真抬头,迷茫地看着他,不解其意。
不过,他只知道,自己接下这任务,就必须完成它。这是他在训练营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明白的道理。
为了让储真尽快习得情感能力,不至于在执行任务时因为这方面露出马脚,唐铭凯要求医护团队想到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让储真的评价从非独立行为人转变为独立行为人。
但是医护团队并没有耐心如亲人一般关怀他的心灵,引导他对于情感的学习,所以为了尽快达到目标,能够让储真回到正常社会中,他们选择了一种激进的程序疗法。
在储真的大脑中通过脑电波构成通路,植入反应程序,比如恋爱、工作,诸如此类。
“这些基础的情感反应足够他应对不甚亲密的平常关系。”站在唐铭凯身边,医生如此提醒道。
唐铭凯听到此言,眼中的情绪沉了沉。他看着储真刚苏醒过来迷茫的双眼,心中的情绪翻涌。
这样正合他意。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笨蛋吧,尤其是那个聪明绝顶的女人。
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营养液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冯让清侧过脸看着窗外,饥饿让她浑身提不起劲。过了会儿,房门被推开,储真走进来,手里提着一袋……烤串。
冯让清喜出望外,伸出双臂迎接他,“快来!我要饿晕了!”
床头柜上分明还放着病房的统一配餐,但是冯让清认为这种连盐都不加的料理方式简直是对病人的二次酷刑,因此拒绝摄入。
储真坐在床边,他端着被冯让清嫌弃的餐盒快速食用,一会儿功夫就吃干净了。
没有别的事情做时,他就观察冯让清:这女人比电视上看到的更鲜活,更容易亲近,她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冰冷,常常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写明白了克制与理智。
她对食物挑剔,但不是因为不爱吃,而是嫌麻烦。她会发脾气,也会笑。
储真看得出神,他想起在会场时,冯让清缩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双手附在自己的胸口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上去那么脆弱,被嘲笑像金属制成的仿生人博士在他的怀里,因为死亡的恐吓一瞬间露出易碎的那一面。
唐铭凯说:这个女人戒备得很。但是储真能感到那一秒冯让清对自己敞开了心的一角。毕竟不这样做,他就会死。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冯让清冷不丁地问,她手里举着竹签,嘴角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