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让清现在的样子,脆弱的样子,好像一个胀起的气球,极细微的一根刺都能让她爆炸。
造船厂在密西河的下游,因为午夜道路宽敞无人,冯让清又不顾命一样地开,他们很快就到了。
推开车门走下来,双脚踩在土地上,储真竟然有些腿软。不知是刚才那一路紧张的,还是易感期近四天的疯狂让他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
冯让清从车头绕过来,在储真的面前站定。
她看上去脸色比刚才缓和些,此时竟然有心思微笑了。她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储真的脸,没有亲他,只是笑眯眯地看。
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储真。”她喊了声。
“嗯。”
“你爱我吗?”冯让清突兀的问。
储真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冯让清却用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好,那你要听话,听我说。”
她的声音就像一本严肃的科普书,娓娓道来,逻辑非常,但是缺少一些感情。现在,她看向储真的眼神填补了空缺的这一处……
储真浑身一震,手中突然被冯让清塞了一个东西。
他低下头,竟然是那把枪!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困惑地看向冯让清。后者对他笑了下,“瞄准我。”
她张开双臂一步步往后退去,头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洁白的圣光让冯让清变得朦胧了。
她不断地后退,一边说:“快啊,储真……别犹豫!快!”
时间在流逝了。
再过不久,月亮就会噗通落了下来,然后,太阳就会被挂上去。
日光将会照亮世界,他们也无影遁形。
储真捂住头,无助地说:“你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清……”
“来不及了!储真!快点!”
她的声音就像湖中泛起的涟漪,而储真就是这个中心。
他举起枪,无往不利的神枪手此刻竟然颤抖起来,瞄准镜中冯让清的笑容依旧。
冯让清看上去有一种从未出现的神性,置生死之外的神性。但不是突然就有了,而是沉淀之后渐渐破土。
冯让清张开嘴巴,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过要听我的话……储……啊!”她捂住胳膊,剧烈的疼痛让她跪下去,额头簌簌出汗。
“让清!”储真惊慌失措,枪掉在地上,他扑上去,想要拥抱冯让清,却被制止了。
“别过来!”冯让清低声嘶吼,“现在,进去!会有人接你,把你安排好。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她的气息到最后已经不稳了,大口地喘着粗气,胳膊上的血洞正往外噗噗冒血。
“听话,储真,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冯让清仰起脸,努力勾起一个笑容,以此来宽慰惊慌的omega,但是……她咳嗽起来,头低下去,头发凌乱,跪在地上的膝盖颤抖起来,体力正在以飞速耗尽。
不受控制的alpha信息素疯狂地从她的体内喷发而出,储真的双腿一软,差点晕过去。
为了保持理智,他只能挣扎着往后退。
“等我,储真,你最听话的。”她最后说道,双目发亮,像珍珠,像清澈的水。
周遭突然泛白了,夜色在退去。月亮无影无踪。
快要白天了。
冯让清只是看着储真,眼睛里露出鼓励的神色。
她看着自己的omega几次回头,最终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冯让清仰头看向天空,晕眩感令她眼前天旋地转。
撑不住了。
以前她总盼着撑不住的时候,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撂挑子不干了。现在,她还想坚持下去,竟然感到撑不住了。
真是老天爷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冯让清恍惚地想。
储真,我怎么又让你哭了呢?
现在,我不想再看你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