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谢哥哥,修齐嘴快了些,修齐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话未说完。
“啪——”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因着行礼的关系,云贵人半蹲着身子,猝不及防一个巴掌下来,便有些踉跄地后退一步。
若非身后的宫侍反应快,此刻约莫已经跌倒在地了。
事发突然,一直在心底思索的辛言忱也被吓了一跳。
精神高度紧绷,加之他便站在云贵人后方,即便中间有些距离,被惊到,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好在关键时刻,裘荀生拉住了他,不至于太过失态。
辛言忱很快意识到不妥,他垂下眼眸,安静地听着。
只心底却忍不住后悔。失态是小事,可旁观了这一出戏,焉知谢美人或云贵人不会恨上他们?毕竟不是谁都乐意被旁人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顿了顿,他强逼着自己抛掉这个念头。总之,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你!”
云修齐抬头,漂亮的眼睛里冒着火,神情狰狞,哪里有半分在青州时的贤德美名?
被扇了一巴掌,他的发髻也有些乱了,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出红.痕,看着倒也极为可怜。
总归都是美人。
他的宫侍约莫是从家里带来的,扶着主子,同样抬起头,有些愤懑地瞪向谢美人。
护主心切,竟是忘了规矩。
谢美人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宫侍便上前一步,同样狠狠地扇了那宫侍几巴掌。
猝不及防之下,这宫道上只余清脆的巴掌声。
谢美人的宫侍显然是个老手。他下手极快,收回手时,被打的那个都是懵的。
在宫里待惯了的侍从,显然要牙尖嘴利一些。打了人,却也牢牢地占着理不放。
“一个奴才,竟敢瞪主子?赏你几巴掌都是轻的!”
“呵,只怕是没尝过慎刑司的滋味!到底是偏远地方的野小子!”
好一句指桑骂槐。
云贵人的侍从到底见的世面少了点,便真被吓到了。
他生怕牵连了主子,又觉得自己坏了事,便只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在那冰冷的青砖宫道上。
周围一片安静。
云修齐缓缓直起身子,脸色阴沉下来,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几乎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却也什么都没说。
只恨目光无法杀人,若是可以,最恶毒的语言他都会送给面前的男人。
谢美人却只嗤笑一声。
他伸出手,指骨修长,保养得极好。
宫侍递来一方手帕,他便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语气刻意拖长,有几分漫不经心。
“修齐弟弟,嘴快的人总归是欠了教训。你既喊一声哥哥,我便也屈尊教教你。”
“第一,在这宫中我是前辈,你是新人,我长你两岁,该有长幼尊卑。”
“第二,论位份我是从六品美人,你是从七品贵人,少一品,你就该听我的。”
“第三,论家世。你我都是刺史嫡子,我母亲乃从三品焰州刺史,你母亲乃正四品青州刺史,瞧瞧,还是差了一品。”
“修齐弟弟,你拿什么和我争?嘴快吗?哈哈。”
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主仆二人那红肿的脸颊,仿佛看见了什么好戏一般,谢美人笑得很开心。
日光初现,他头顶的金簪晃得有些刺眼,辛言忱便是垂着头也被晃到了眼,忍不住眯起眼。
谢美人最后轻蔑地扫了云贵人一眼,丢下手帕,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转身离开。
恰在此刻,坤宁宫里的一等宫侍听到下人汇报,匆忙赶来,着人递了冰块给云贵人消肿。
旁的,便也不再多说。
云修齐仰着头,侍从握着那包着冰块的绢布,踮着脚仔仔细细地为他敷脸,眼底满是泪水,低低道:“公子......”
分明是从前在青州的称呼。
他垂下眼,见侍从脸上满是淤青,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迹,脸肿得高高的,忍不住皱眉,别过脸。
“用不着,你自己敷。”
侍从急了:“公子.....”
云修齐便又侧过头,冷冷道:“慎言。”
侍从赶紧闭嘴,却又听他的公子说:“也罢,伤得这般严重,总该叫个御医。”
声音不大,大约也就侍从听见。他蓦的瞪大眼,正想推拒,却见公子直接转身离开。
片刻,想起什么,云修齐又突然回过了头。
辛言忱那刚放下的一口气,便又悬了起来。
他垂着头,隐约觉得有目光扫过,紧接着,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个聪明的。”
“以后,该继续聪明才是。”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他似乎也并不需要一个答复。
这次,云修齐是真的离开了。
辛言忱方才抬起头。
许贵人独自离开,他性子孤僻,也没和两人道别。没带侍从,便连脚步都是静悄悄的。
宫道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辛言忱和裘荀生二人了。
宫道,二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和昨日选秀结束后二人同逛没有区别,可方才的尔虞我诈、惊心动魄,却又像极了初次入宫时提着的那颗心。
周围安静了下来,辛言忱方才留意到,自己的心跳声有多剧烈。
明明是初春,寒气未曾散去,他却觉得脸颊窜上了热气,烧得厉害,唯独脑子还清醒着。
辛言忱又忆起了方才余光里的那道背影。
青年背脊挺得很直,他昂着头,全然不曾在意被路过的宫侍瞧见自己的模样。身旁那颇为凄惨的宫侍,只将他衬得更为高傲罢了。
可辛言忱知道,那是风骨。是出身高门的风骨,是一个男子面对劲敌时最后保留的一丝颜面。
莫名的,他想起离家前辛言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