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女人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用力拍手,也跟着“啊啊啊啊”。
一时凄清的冷宫里一团热闹,钟宴笙本来吓得都快哭了,见着这么个场面,反而感觉诡异,不想哭了,抽噎了下,揉揉眼睛,谨慎问:“您是庄妃娘娘吗?”
本来还在跟着“啊啊啊”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拨头发,骄傲地抬起脑袋:“哦?你也听过本宫的名头?”
除了言行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也不怎么可怕嘛。
钟宴笙放下心来,转头安慰吓得要死的冯吉:“你去外边帮我盯着吧,我跟庄妃娘娘说两句话就好。”
冯吉白日里就受过惊吓,差点被溺死,这会儿连连抚着胸口,不敢再待在这屋里了,赶忙点头:“那、那您小心一些。”
那头的女人见钟宴笙没应自己的话,不耐烦地教训:“你是哪个宫的,如此无礼,还不赶紧见过本宫!”
钟宴笙很好脾气:“见过庄妃娘娘。”
庄妃满意了,施施然坐到瘸了条腿用石头垫着的椅子上:“有什么事要报给本宫的?本宫还要照顾小怡,忙得很。”
她披头散发的,看不清容貌,嗓音也不如年轻女孩子的甜美可人,说话时依旧倨傲,仿佛还活在十几年前,还是前拥后护的庄妃娘娘。
钟宴笙心里有些酸涩,便顺着她,没有惊醒她的梦:“娘娘,小怡是谁?”
“你不知道本宫的小怡?”庄妃似乎很惊讶,立刻跳起来,拽着钟宴笙往床边拉,“你看!本宫与陛下的小十一,已经一个月大啦,可不可爱?”
所谓的“小怡”被一团破布包着,里面是个用木头雕制的磨喝乐,恐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物件的,本来还算可爱的娃娃,已经面目模糊了。
庄妃“呀”了声:“小怡怎么又哭了?”
她不再管钟宴笙,连忙将那个娃娃抱了起来。
钟宴笙盯着那个木娃娃看了会儿,缓缓抬起头,因为屋中光线模糊,庄妃又披头散发的,只顾着低头抚摸那尊磨喝乐的脸,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没注意他的脸。
她抱着被破布包着的娃娃,哼起了奇异的调子:“小怡不哭,不哭,母妃在……”
钟宴笙有些难过和不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提醒庄妃那只是个娃娃,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木桌。
出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冷宫里不可能有蜡烛,所以他偷偷带出来一支蜡烛和火折子。
片刻之后,烛光亮起,映出了床边的范围。
见到光,庄妃的视线终于从怀里的木娃娃身上移开,迷惑地落到钟宴笙身上:“天怎么突然亮啦?你……”
她的话音猛然顿住,呆呆望着钟宴笙的脸。
钟宴笙心里忐忑起来。
难不成他真的是庄妃的孩子,所以庄妃看到他的脸怔住了?
方才还喃喃个不停的庄妃不说话了,钟宴笙
只好靠近了几步,小声道:“娘娘,得罪了。”
说着,他动作小心地拂开庄妃挡在面上的乱发,露出了她的脸。
那张脸已经有了几分老态,没有了曾经的容光四射,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美艳动人,眉目还有三分英气。
和钟宴笙没有一点相似。
钟宴笙眨了眨眼,心底不知怎么,反倒松了口气。
那口气还没吐完,他忽然听到庄妃幽幽地道:“你居然还没死?”
钟宴笙一愣:“什么?”
庄妃直勾勾盯着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不对,你明明死了……”
她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钟宴笙的肩膀,脸上的癫狂之色愈浓,尖叫起来:“你活了?你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都回来了,那我的小怡是不是也能回来?!”
她的手看着干瘦,却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的巨力,钟宴笙被抓得很疼,嘶了一声,下意识挣扎着想后退:“庄妃娘娘,您在说谁?谁回来了?”
庄妃却浑然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她的情绪太激动,话音就含糊起来,又哭又笑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钟宴笙疼得嘶了声,又怕用力挣扎会伤到她,赶紧趁她彻底失控前,把想问的话问了:“庄妃娘娘……您的小怡,去哪里了?”
庄妃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身上好凉……废物太医!死狗皇帝!害死了那么多人……老娘要掐死他!”
她越说越激动,前言不搭后语的,语言混乱至极,钟宴笙正想再细问一下,外头的冯吉突然敲了几下门,着急道:“小殿下!我们得快走了,庄妃娘娘声音太大,好像有人过来查看了!”
钟宴笙连忙轻轻拍了拍庄妃的肩膀,挣扎出她的手,将地上的木娃娃抱起来递给她,安抚道:“娘娘,您的小怡,您摔疼他了。”
几乎就要失控发狂的庄妃抱着木娃娃,呆了几瞬,情绪竟然就真的渐渐收了起来,又哼起了曲子:“小怡不疼,不疼,别怪母妃啊。”
钟宴笙心里难受得紧,不忍心再问什么,快速吹灭了蜡烛揣起来,低声道:“庄妃娘娘,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
庄妃完全没在意他,钟宴笙也不是想得到她的回应,飞快走出屋子,跟着急的冯吉一起从侧门跑了出去。
冯吉很清楚宫中的各种小道,带着钟宴笙穿进去,安慰道:“小殿下,庄妃娘娘只是状态不佳,所以没认出您,您不要伤心,到底母子连心,说不定明日娘娘就能清醒过来……”
他还以为钟宴笙是思母心切,想偷偷溜来冷宫见母妃的。
钟宴笙勉强朝他笑一下,没有吱声。
庄妃的思维很混乱,但话里也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当年京城大乱之后,朝臣们天天担心自己会被拖去砍了,可能没精力去管宫里是不是又死了个皇子还是丢了个皇子。
但庄妃肯定是最清楚自己孩子状态的。
听她的意思,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被逆贼掳走
的……大概率是生病夭折了。
钟宴笙心里一片发凉,忍不住揪紧了领口,茫然不已。
和他冥冥之中的预感一样,他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