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小雨淅淅沥沥落了四五日,天阴沉沉的一直不肯放晴。
入夜,雨总算停了。
李蘅带着婢女春妍,在甜香居填饱了肚子,提着玉霜小方糕,进了婆母韩氏的玉堂院。
她单手在腰间揉了揉,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压下心中的烦闷。连日阴雨,潮湿黏腻,身上衣裳似乎也沾了水汽,很是不爽利。
今日她夫君赵昱凯旋,她本随着婆母韩氏在门口迎接。但临近赵昱回来前一刻钟,韩氏忽然指使她去挺远的一个铺子给赵昱买糕点。
韩氏想要的儿媳妇,从来都不是她。
成亲三年,赵昱有两年半都在边关,徒留她在上京受韩氏的磋磨。
但谁叫她承了兴国公府的养育之恩呢?为了报答恩情,她不得不在武安侯府忍气吞声。
“侯夫人回来了,快请进来,侯爷和老夫人他们都等着您呢。”
李蘅闻声举目望去,廊下灯笼高悬,照得四下亮堂堂的。
韩氏跟前的惠嬷嬷笑着迎上来。
李蘅乌眸之中闪过诧异,惠嬷嬷是韩氏跟前最靠心的人。韩氏自来对她不喜,惠嬷嬷自然也不来和她说话。今日何故如此热情?
“请。”惠嬷嬷伸手扶她。
李蘅躲开了她的手。
除了亲近之人,她不喜欢旁人的触碰。
“我来吧。”春妍上前扶住她。
惠嬷嬷连忙打帘子。
李蘅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张四四方方八仙桌,这边坐着几人。
李蘅乌眸微转,扫了一眼几人。
婆母韩氏坐于上首,端着大家老夫人的姿态,不知为何,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赵昱挺拔端坐在她身侧。一年多不见,他与从前并无太大分别,光风霁月的人,也如天边月般清冷,不可亲近。
韩氏另一侧,是小心讨好她的长房寡嫂黄素芬。还有一个,是赵昱的小妹赵月茜。
府中所有人都在这处了,除了大房的两个孩子,大概是奶娘带着已经吃过了。
“婆母,夫君。”
李蘅垂眸行礼,心中讶然。
她虽只扫了一眼,却也看得清楚。桌上的饭菜并未动过。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不用饭?
难道是在等她?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立刻否了,甚至觉得荒谬。韩氏将她支出去,不就是不想等她吃完饭吗?
“总算回来了。”赵月茜回头看了李蘅一眼,语气中有着不满:“二哥,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过来坐。”
赵昱看向李蘅,神色看似清冷,乌浓的眸底却隐炙热。桌下,他攥紧了手,抑制住心中的激动。
他重生了。
班师回朝的路上,他顺带解决了途中的一处匪患。在林中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后不久便发了热病。
他昏睡了三日,醒来之后,脑海之中便有了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虽然李蘅原谅了他,和他复婚了。但每每想起李蘅所受的苦,他仍然心疼,也愧疚。尤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形下,李衡吃了避子汤,伤了身子。后来因为要孩子吃了许多汤药,又一直忧心。
这辈子,他重生得晚了些,又让她吃了两年多的苦。但好在李衡此时还服用吃避子汤,这是一大幸事。此番,他要尽全力弥补她。
李蘅怔了怔,低头乖顺地走过去,悄悄打量赵昱的脸色。
是赵昱执意让这一桌人等她回来吃饭?这可稀奇了,赵昱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吃不吃饭?此去边关一年多,转性了?
赵昱伸手替她拉开了凳子。
“承晢,儿郎怎可做这种琐事?”韩氏看向李蘅,眼神略带责备。
当初她看好的是兴国公府的林婳,而不是李蘅这个假千金。这几年来,她一直这样对待李蘅。
“这般琐事,娘不必过问。”赵昱不看韩氏,拿起筷子递给李蘅。
韩氏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她看看赵昱,总觉得这个儿子这次从边关归来,有些变了。
可她又看不出赵昱到底哪里变了。
“多谢侯爷。”
李蘅接过筷子,心中诧异更甚。成亲三年,即便是才成婚两人还算恩爱时,赵昱也没有主动为她做过什么。
他骨子里只有妻子应该伺候丈夫,从来没有丈夫该为妻子做点什么。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她怀着满心的疑惑,捏着筷子草草吃了些东西——在外面已然吃饱了,实在吃不了几口。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院子去了。”赵月茜放下筷子站起身,笑眯眯地招呼了众人一声,又招呼婢女:“把东西给我拿回院子去。”
二哥今日进宫,带了不少赏赐回来。她连吃东西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早些把东西搬回院子去。
李蘅如蒙大赦,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她实在吃不下了,又不想让韩氏起疑,只能硬撑着。
“等一下。”
赵昱忽然出言,叫住了赵月茜。
“二哥还有事?”赵月茜疑惑。
赵昱道:“不要碰你二嫂的东西。”
“我没有打算要二嫂的东西,就是这个螺子黛,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二嫂你又不怎么用是不是?”赵月茜看向李蘅:“我就先拿过去了。”
她有点心虚地扫了赵昱一眼。赵昱向来严厉,寻常时她在赵昱面前是不敢造次的。但螺子黛难得,宫里的胭脂水粉也都是稀罕的好物,她实在是想多要一些。
再说,李蘅她本来就不装扮,给李蘅不是浪费吗?
“我再说一遍。”赵昱神色韩氏冷下来:“不要碰你二嫂的东西。”
李蘅未曾来得及说话,见状默默看了赵昱一眼,这人在替她出头。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
今日的赵昱实在是太奇怪了。
“
不碰就不碰。”赵月茜有些恼了,瞪了李蘅一眼:“谁稀罕。”
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