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沐与季上眉已各自从灵力所属一侧登台,江沐无疑是踏了属水的黑色,而季上眉竟迈了属土行的黄阶。
土性克水。且季上眉年方十七,亦有筑基中期实力,与明沧相当,今日一过,此事必在城中掀起波澜。然而眼下,江沐要想赢这一场,恐就没有起初预料得那样容易了。
两人拱手为礼,各自执剑,场中明珠缓缓亮起,此战开始。
修炼皆需独自闭门,因而这几是故安头回看见江沐使出灵力、与人斗法。他剑如碧色游龙,穿梭于季上眉掌下的厚重石影之间,两人来往迅疾,教观者皆是眼花缭乱。
江沐红衣翻飞,虽以水流应战,却身如烈火,肆意纵扬。故安眼神随焰而动,一时出了神,又听见紧邻房间若有若无说话声,声里多是谈论江王世子的。
说世子不愧久负盛名,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身法灵力,不知将来会娶得哪家千金;又说江王门第高,许真是明府大小姐方能配得上;最后却有人横插一杠,说两年前曾见过世子,穿着举止,皆不如现下一般,说世子从前常穿青衣,是与明二公子一般的温润拘谨。今日一见,倒跟换了个人似的,更配得上“鲜衣怒马”几个少年字样……
故安揉了揉眉心。
教人看出来没什么,大多只是随口一提,或同明沧一般,解作是因历了生死,性情大变。只望无人深究便好。
她又观战局,江沐剑花层叠,使得漂亮,杀气却不厉。然雍王府郡主,确是实力不俗。
故安心中隐隐有份猜测,连同初见一面时刹那眼神。季上眉又占上风之时,她往季涟处看了一眼,却见他眉头紧皱,不是喜悦神色。
再望斗春台时,江沐正与季上眉两剑相抵。沉闷巨响刺进耳朵,水波样的灵力如滔天巨浪,撞在台侧结界之上,两人距明珠,皆只一步之遥。
江沐眸光如电,额角有汗流下来,故安心中一震——她与江祁,皆认得这神情,他许是旧病……
然下一刻间,两把灵剑撕出火花,江沐足尖一点,劈开季上眉立在他与明珠之间的金色法墙,剑尖直指她喉咙,左手则随身腾入空中,如捞月一般拈起那颗璀璨明珠。
“郡主,”他道,“得罪了。”
斗停收剑,两人与明珠皆回原位,场中散出夜色般深沉的光。季上眉面上也不见颓色,只微微一笑,更显容貌明艳,拱手道,“世子法高一筹,我心服口服。另要说一句,”她挑了挑眉,“世子容颜,更胜从前。”
江沐不接她言语,只不冷不热答一句,“郡主过誉,我不敢当。”
这番言语声量不大,台外之人,几无听见。裁决人正宣罢胜负,江沐又一躬身,提剑转身下台,回至位上。
他虽赢了,却有些闷闷不乐。旁人或有些看不出来,他却比谁都清楚,方才真是险胜。不仅因灵力相克,更因季上眉剑法极熟、灵力极强,因他最后时刻,又犯起那该死的病来。
胜负于他倒不紧要,但故安就在茶楼上看着……
江祁拍了拍他的肩,江沐再回神时候,场上已是第三合了,正是季涟与明淳。
照理说在众人看来,季涟今年虚岁其实已至三十,修为更是筑基圆满之至,却要与一个年岁甚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姑娘斗法,不是君子所为。但季涟早不在意自己声誉,今日赴会,也是为雍王府撑些场面,因此站在明淳对面,亦能落落大方。
季涟使的仍是剑,明淳却手握一柄长枪,两人拱手,即起试法。
故安甫要看明淳境界,却见江祁身边,却悄然多了个侍从,他贴在王爷耳侧说了些什么,江祁面色陡变,当即起身,且叫上江沐,一同离了场。
父子俩走前不忘与几位皇子见礼,故安也放了茶钱在桌上,重蒙斗笠,跟在后面,从清僻道路回了王府。
王妃似是也早知消息,已等在了江祁院落正屋之中。江沐尚不知内情,一头雾水地坐在故安身边,看江祁抬手布下隔绝结界——自故安入王府以来,这还是头一回。
他随后道,“方才东宫送来密信,道皇上与太子殿下前几日又有一回密谈。而今日早晨,宫中有传言,说皇上收了不知哪儿的呈报,里头写……”
写已有铁证,半年前妖书疑案,乃至乘云宗幕后势力,正是大宛百年异姓王,江王爷江祁。
“皇上信了吗?”
江沐坐在原位,纹丝不动,只脱口一句问。王妃应下他的话,“皇上仍在闭关。至于态度,太子殿下并未明言。”
“那便是信了。”江沐冷笑道,“这传言去年已有端倪,只是没掀起风浪,今年又卷土重来,其中蛇蝎用意,昭然若揭。”
且恰在今日,许多世家子弟都聚于东城,并未入朝,也尚未听闻。不知等斗春会结束后,又是怎样一番动摇。
“你还觉着是因为明府吗?”
故安问道。江沐原本有些冷厉的情绪,也随她话平静下来,他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是为了六殿下,也无须如此。”他轻声道。
话音甫落,又听外有人声,竟是阿谦。
江祁开了结界,阿谦推门而入,行礼道,“禀王爷,宫里来了人,宣王爷秘密入宫,至升政殿面圣。”
乘云宗后有江王势力,且皇室已握有证据一事,不过几日已传遍北城。皇宫朝廷与江王府,竟都无有回应,便使这传言愈演愈烈,终为满城风雨,议论纷纷。哪怕季涟又得斗春魁首、江沐为次的消息,都没能压过分毫。
江沐那日所说是半点不差。乘云宗既与世家修士为敌,更不受凡俗界青睐,而今江王府亦因此势挨了牵连,使诸多世家避之不及。虽明面上仍敬着,可私下里如何疏远,便只有自家知道了。
凡有些明眼的都能瞧出,这背后,有皇室埋了许久的手笔。
江祁于四月仲春时节,称病避朝,自此极少踏出王府,专辅佐太子与世子修炼。晋阳帝仍旧闭关,并未下任何旨意。朝中皆道,是因去年秋以来,太子一直受皇上冷遇,东宫也要失位,皇上干脆不介意东宫与江王府继相往来。
文府蛰伏,明渊亦近被架空,唯有明沧还算崭露头角,于户部掌着民政,内阁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