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害怕的东西吗?不可能!
警员怀疑自己在做梦。
尤其是在看到神父拥抱住了地上那具可怕的残缺的尸体之后,他彻底呆滞在原地。
躺在血肉泥泞的地板上,那具畸形的厉鬼尸体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凄惨。
肢体支离破碎的,连头颅都快被砍碎了。
血肉模糊的身体几乎只能被称作残尸,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具尸体的模样都会害怕得尖叫不止,更遑论靠近了。
但那身穿一身红色喜服的神父却毫不嫌弃地将其抱在怀中。
上半身被开膛破腹的尸体肋骨根根分明,白森森地暴露在皮肤之外,露出空荡的胸腔。
虽然没有内脏,血水却从腹部的开口处不断渗出,神父敛眉,握紧了尸体因为被劈砍得扭曲不堪的手臂。
任由那些肮脏的血肉弄脏了他的手掌,湿透了他的衣袖,如同在捧着珍宝一般小心。
而那尸体的手臂也像是感觉到了一样,颤抖着,竭尽全力地握紧了神父的手指。
如果忽视掉满地的残肢,这画面竟给人一种圣经中天使救赎世人的既视感。
看着这一幕,警员愣愣地想,或许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什么唯一的正常人,什么天使。
这镇子里早已没有正常人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像神父一样,对一堆残破的血肉露出如此温柔到近乎病态的神情。
警员曾见过上帝教派的很多神父,通常都道貌岸然,利欲熏心,没有哪一个会像神父这样美丽温和,仿佛完美无缺,让警员这个无神论者都一度觉得上帝教派很值得信仰,恨不得立刻皈依的程度。
但同样的,也没有哪一个神父会在面对恐怖丑陋如此的事物时表现出这样的温柔。
警员有种整个世界都荒诞不经的荒谬感。
他看出了神父那美丽圣洁的皮囊下隐含的扭曲爱意。
远比蛊银表露在外的疯狂更让他不寒而栗。
*
在厉鬼的记忆中,很少有过感到温暖的时候。
记忆的最初便是母亲疯癫的呢喃,温暖的怀抱。
以及随之而来的被砍刀劈砍成一堆碎肉的痛苦。
长大后,祂厌倦了丛林中黑暗孤寂的日子,羡慕地偷窥着封家镇中的人们。
第一次知道人类之间会牵手,会拥抱,会开心地笑,而不是像祂一样躲在潮湿的山洞里,日复一日地苟活着。
祂向往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还顺利地交了个友善的朋友,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陷阱,攻击,尖叫,鲜血。
人群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都狰狞恐怖,叫嚣着,咒骂着。
电锯声的轰鸣中,祂的头颅应声而落,看到了朋友远去的背影。
于是,它便觉得温暖过后该是痛苦。
温暖都是短暂的。从没有毫无代价的温暖。
现在,厉鬼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掌被握住了,对方温热的体温传递了过来。
好温暖。
好舒服。
比祂记忆中任何温暖都要舒服,都要让祂沉迷。
那么之后的痛苦也会更加的痛吧。
厉鬼意识模糊,竟有些惧怕了。
并不是惧怕痛苦,而是惧怕失去这短暂的温暖。
如果可以,祂愿意承受更多的痛苦,只想要让这温暖的感觉多停留一些时间。
那样的话,无论多痛苦都无所谓。
厉鬼的身体已经满是伤口,另一个自己最懂得如何让自己感到痛苦。
所以蛊银的每一次攻击都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让厉鬼无法直接修复伤口,恢复速度很慢。
以至于现在这具与人类相似的躯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口猩红,能看到伤口内部的血肉和骨骼。
那些生前曾被分割过的地方至今仍留有痕迹,能看得出生前曾被斧头和叉子等武器劈砍肢解的痕迹。
蛊银下手时也毫无顾忌地再次将伤口加深。
因为它知道,对于惨死的鬼魂来说,生前的伤口永远都在隐隐作痛。
只有那里是任何灵异力量都永远也治愈不了的,最痛的地方。
厉鬼并不在意这些痛楚,或者说,祂已经习惯了。
祂只是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被挑断了筋脉,骨骼扭曲变形的手臂,握紧那只温热的手掌。
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之后承受百倍的痛苦也可以。
这样想着,厉鬼勉强修复好的听力捕捉到了一道轻轻的安抚声:“很痛吧。”
“抱歉,我来晚了。”
厉鬼的手被握紧,就连剩余的残缺身体也被拥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以后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是神父的声音。
神父没有死在自己手中。
神父甚至没有再冷漠地看着祂,而是用双手轻轻抱着祂。
片刻后,心疼似的,神父轻轻吻了下厉鬼血肉模糊的额头。
感受到这个吻后,厉鬼模糊的意识颤了颤,整座小镇里躁动的血肉都安静了下来。
祂的整张脸都被蛊银砍烂了,五官变成一堆烂肉,几乎分不清彼此,连嘴唇和下颌骨都没了,只剩下一具丑陋怪异的身体。
而即使这样,祂也得到了一个吻。
“还是很痛吗?”神父低声问着,像是害怕声音太大会刺伤了怀中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祂痛不痛。
所有人都只当祂是个怪物,于是无论如何残忍的手段,都会毫无顾忌。
没人在意一个怪物的痛苦,久而久之,连祂自己都不在意了。
被酒疏一问,厉鬼才恍惚地发现祂也是会痛的。
甚至在最开始,作为一条蛇的祂比平常人更加怕痛。
死亡时被分尸的痛苦长久折磨着祂,让祂在死后漫长的时间里徘徊,哀嚎,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