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复仇之后也只能继续忍受痛苦,因此学会了疯狂,以此来忽视痛苦。
厉鬼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被关心的时候,痛苦同样会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祂抓紧了酒疏的手,想要回答酒疏。
可缺失的嘴唇让祂只能勉强动了动头颅,离酒疏的怀抱更近了一些。
如果忍受痛苦就能得到这样温暖的怀抱的话,祂一点都不会觉得难受。
酒疏看着怀中被砍得不成样子的惩戒对象,眉眼微沉,抬头看向了蛊银。
“蛊银,我说过的吧,不要自相残杀。”
爱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却让蛊银瞬间便慌乱到六神无主。
它一直握在手中的斧头此时才想起来放开,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想要解释,却忍不住心头的胆怯,连嘴角的微笑都无法维持。
最后只能用颤抖的声音解释:“对不起亲爱的,我、我……”
它想要筹措语言,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说厉鬼先动的手,将一切责任推到厉鬼身上。
可看着酒疏那双剔透平静的眼睛,它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酒疏面前撒谎。
它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如果撒谎了,它跟那个伤害过爱人的厉鬼又有什么两样?
同样伤了神父的心。
蛊银颤了颤嘴唇,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
它半跪在酒疏面前,想要对爱人的道歉,却从爱人漂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如今满身鲜血的模样。
蛊银此时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被喷溅上的血迹,身上特意换的深色长袖上衣上也晕染着大片血色。
活脱脱一副杀人狂的模样。
这种样子,纵然再放低姿态,也难免带着之前未散的恶劣杀意。
它连忙慌张擦拭着脸颊,却发现自己手上也满是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便只能愈发仓皇起来:“亲爱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你受伤了。”
“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蛊银露出哀求的神情,想要像往常一样抓住酒疏的手祈求原谅。
却发现酒疏一直没有放开怀中的厉鬼,那副偏爱的姿态让蛊银的脸色不禁更白了几分,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便安分地收回了手。
蛊银确实一直都很在意厉鬼曾试图伤害神父的事情,那时的厉鬼对神父可谓是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神父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之躯,每次想起来都令它恨得咬牙切齿。
更何况作为同一个灵魂,它是能够感知到厉鬼的想法的。
尤其是那些想要将神父抽筋拔骨的恶念。
那些只是想一想都会让它发疯的念头至今仍令它感到暴躁难安。
它越是幸福,就越是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变得强大起来,任由厉鬼伤害神父,或许那些念头真的会变成现实。
它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神父了。
这种不安只有厉鬼彻底消失才能消弭掉。
听了蛊银的道歉,酒疏却没多少表示,继续看着它问道:“只有这一个理由吗?”
蛊银闻言,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还有嫉妒。”
“对不起,我不该嫉妒的。”蛊银的声音沮丧极了。
蛊银不想在心爱的神父面前表现得太小气的,因为它知道太容易吃醋的丈夫总是不受欢迎的,留不住爱人的心。
可是直觉告诉蛊银,不能再撒谎了。
蛊银也不想继续撒谎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该对爱人撒谎的,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该做的事情。
它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它不想看到神父偏爱厉鬼的样子了,可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偏爱。
归根结底,它对厉鬼的怨恨是害怕厉鬼再次伤害神父。
也害怕祂会夺走神父。
以至于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会在爱人面前撒谎。
“是我太害怕失去亲爱的……对不起……”
蛊银低着头,长发披在肩头让人无法看到它的表情,只隐约看见有泪水滴落在了地板上,与血水融为一体。
在神父面前,蛊银总是患得患失,在确定了神父对自己的爱意之后,仍然会忍不住不安,尤其是在发现了神父对厉鬼的偏爱之后。
这种不安疯狂在心底蔓延扩散。
在酒疏面前,它似乎还是那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怪物蛊银,没有漂亮的皮囊,满身都是丑陋的缝合线,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只能用不入流的情蛊来蛊惑人心,其实根本没有资格靠近光鲜亮丽的神父。
他如此憎恨着曾经的自己,自然也加倍憎恨着企图抢走神父的另一个自己。
即使知道自己与厉鬼都是一个人,也忍不住嫉妒。
蛊银知道这种嫉妒、这种不安会消磨神父对自己的爱意,记忆中那些普通人家庭中的怨侣便是如此形成的。
它也想要改变,可是却无能为力。
明知道神父是爱自己,如果是以前还没有得到漂亮皮囊的时候,它仅仅如此便会心满意足了。
可是它终究还是有着人类共有的劣根性。它变得贪婪,变得无法满足,它想要得到更多,同时不想将神父的爱分出去,它想要神父永远只是它的。
可这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泪水越滴越多了,却没有哭泣声。
蛊银只是低着头沉默,沾满鲜血的手指不自知地颤抖着,害怕得不到爱人的原谅。
酒疏垂眸看着它颤抖的手指,叹了口气:“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同等地爱着你们两个,并没有偏爱谁。”酒疏好像会读心似的说着蛊银最在意的心结。
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擦拭着蛊银脸上的泪痕。
“听着是不是有点花心?”擦拭完泪痕,酒疏的手准备移开,却被沉默的蛊银小心地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