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灵遥抱着胳膊起身,肚子有些酸胀,想起快来葵水了,可随身小包裹在默铎那里。默铎大概睡下了,也说过不纠缠,那么快进快出就好。她小跑到他的帐篷外,守卫士兵试图拦她,她未注意,一个侧身推门闯入,看到令她后悔的一幕。
昏暗的灯光下,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骤然中止,默铎敏捷地抓起长剑指向门口,投来的目光透着森冷。看清是她,他愣了一下,“抱歉”她掉头就跑。
跑开一段停下来,她自嘲地扯起唇角:自己与默铎之间始终隔着深深的沟壑,纵使他的言行偶有一些假象,也千万不能迷惑、不能逾越。
少顷,默铎披着长袍过来,包裹抛给她:“心里不痛快?”“是我太冒失,不该随便进。”她竟是认错的态度:“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
“人家?不会像你一样等不及。”他没想过如此刻薄,或许是她毫无妒意令他不快。她扭开脸,明了他对待自己有多轻浮,可一句也不想骂他,认清他不是很好吗?
他听出灵遥喘气里的气愤。其实他对那侍女真假参半,可汗指派的人不可能没有目的,与她假戏真做总比被她套出什么要好,何况侍女也有点吸引人。
她稳住呼吸便快步走开,被默铎叫住:“收留那两人,你没求过我。”“婆婆村长都是老人家,这些天又受折磨有伤。”她全无刚刚的怒气,甚至会说假话:“你心肠好,求你派两名弟兄送他们回家。”“告诉所有人他们是我一伙的?”他不同意。
她接着想:“找一个去中原的商队,能不能捎带他们……”他说着风凉话:“谁敢得罪大王子?”“你说怎么办好?”她仍是好言。他不留余地:“明天他们必须走!需要我叫人告知他们吗?”
“不用了。他们多少帮过你……”说什么也没用,她甩下这一句就走了。“你容易惹祸,注意点。”他只能让她失望。
侍女柔顺地等着默铎,他却没再碰她。尽管不承认受到灵遥影响,睡哪个女人用得着考虑她么?可他提不起一点兴致。他赏给侍女一些绸缎,并不指望能堵住她向可汗汇报。
灵遥一早找席律借银两,他不问用途便答应。她对拜托他收留婆婆村长心有歉意:“是不是害你挨骂了?”“又不是挨一刀。”他继续尽职去护卫陪侍可汗的默铎。
她又邀乌云陪自己逛城外商队的集市,身后跟着几个士兵,保护与看守兼顾。“三王子最宠爱你吗?”乌云推测默铎只带她随行不一般。“不是,他与大夫人最恩爱,因为我最不听话。”灵遥藏起心情解释:“而且可能给你带来麻烦。”“席律说你是好人。”她陪着乌云聊:“好人的麻烦才多呢。”
亏得乌云熟门熟路,灵遥顺利买下马匹干粮等物,讨价还价时顺便打听商队去向。打包好这些东西,她拿着去见婆婆村长,才流露出内疚心情:“对不起,在他今晚回来前,您们得离开。”
“我看是好事啊,免得再揪我们去审问。”婆婆笑呵呵地:“我回小村吃好喝好,等姑娘你下次来看望。”“有我拼命保护阿妈呢!”村长看母亲眼色,也宽慰她。
灵遥心知母子俩的善意,冷静下来告诉他们,有个商队今晚出发去中原,答应带他们同行,并交给他们马匹和行李。“你真周到。”婆婆村长谢个不停。灵遥把手头的武器塞给村长,以备不时之需。
商队里的胡商她恰好见过,曾为曹恂送信给她。人家不会白白担风险,她已花完借的银两:“到沙州请去找曹公子,他一定会给您酬劳。”想让曹恂忘掉自己,又给他平添困扰,她对不住他。
借着夜幕初落,灵遥送行婆婆村长,婆婆给她大大的拥抱:“姑娘要好好活着。”
看着他们跟在商队中走远,灵遥长出口气、猛堵在胸口,看见远处宋子攸冷笑着转身。她马上追上去,想阻止他算计婆婆村长。没跑几步腿软跪了一下,她身上来了葵水,忍着肚痛忙累一天。
她慢慢爬起、慢慢蹭回帐篷,扑通歪在地上,感觉什么也做不了。帐篷里很冷,她想生火暖一暖,手指哆嗦着点不着,竟又瘫下去。她紧合双眼,以为自己昏过去了,然而寒冷和肚痛那么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光亮和酒气使灵遥稍有知觉。“你打算怎么还席律钱?”默铎的声音居高临下,她的行动他都知晓。她攒出点力气说:“让他……找你。”“我凭什么替你还!”他本来不想看她,不满她管闲事,过来训她几句。
片刻之后,她一字一字地蹦:“你欠我太多。”这是他准备对她说的,他不高兴道:“到底谁欠谁?”
看她全身弓着一直不动,他发觉不对劲,一把拎她起来。她脸如白纸,身子很沉很抖,吓他一惊:“怎么了你?”她想撑直身体,却晃着倒向他:“死不了。”
她企图后仰不靠着他,被他抱住,他在她凉凉的身上摸查一番,确定没受伤,才说:“嘴硬!伤风了?还是葵水?”别看他冷淡不睬的时候多,反而约莫了解一点她的毛病。她埋在他肩头,轻声说:“后一个。”
他放下心轻笑,脱下外衣盖住她,把她包裹在怀里,手扣住她的手。摸到她手里仍攥着火石火绒,他有点好笑:“又要烧了帐篷?”“冷”她朝他怀中钻了钻。他明白了,为她生上火。“还冷”她嘟囔着。于是他烤热水囊,喂她喝了点热水,将水囊焐在她的肚子上。
火苗噼啪作响,肚子渐渐变暖,他温热混有醇酒的气息吹在她颈侧,她不再发抖,发了点热汗。他亦卸去身心的负担,白日里一言一行无不慎之又慎,对每个人都要绷紧心神,惟有与她相伴是自在的。
“你对我有这么好过吗?”默铎开始沾沾自得,下巴在灵遥发间蹭来蹭去:“我可没伺候过别人。”她须臾不语,忽然冷漠说:“我救过你的命!”他沉默良久,是在千佛洞她心软放走自己、是在江南落水时她救起自己?
“那我谢你。”他扳起她的脸,向她的唇覆去。“脏”她在唇齿进退中挣出这个字。还是介意他碰过别的女人?她若有醋意倒是好的,可她恐怕只是嫌恶他的亲近,眼睛也不愿睁开看他。
他恼火地在她唇瓣狠啄一口,并没把她推出怀抱。可汗果然过问为何不碰那侍女,看似随口、着实有意。他情急智生,说想到今日是问卜的吉日,碰了女人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