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路无言,行至议事殿外。
本朝皇帝崇尚简朴,宫殿楼阁修得大多质朴却不失宏伟,精致端庄的飞凤檐角下,回廊相接。
议事殿是皇帝每日批奏折与朝臣议事之地,乔书珞鲜少来此处。
她亭亭然同顾怀远两人立在廊下,殿外侍候的公公正要入殿通传,却忽然听里面传来一阵声响。
皇帝这是摔了折子。
顾怀远拧眉,皇帝向来慈厚,今日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一时间,议事殿内外噤若寒蝉,再听不见动静。
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本要进去通传的那位公公瞬间进退两难,额角不由冒了滴冷汗。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殿内,颤巍巍地禀出殿外定北侯携夫人求见一事。
正值盛年的帝王捏了捏眉心,神色缓和下来,沉声应允。
乔书珞与顾怀远一同入内,瞥见地上散落的奏折,心中诧异,但也从容行过礼数。
皇帝见他们夫妻二人,郎才女貌,颇为般配,心里被堵着的那口气总算顺畅了些。
当即挥手命人赐座:“朕忧心珞儿婚事多年,始终寻不见能与她相配的儿郎。直到怀远回京,朕左思右想,始终觉得还是你们二人最为相宜,这才下了赐婚的旨意。今日见得你们二人如此登对,朕心甚慰。”
皇帝与他们虽有君臣之分,可从亲缘上来说,他终究是乔书珞的姨父。
此行谢恩,皇帝并未摆出帝王的架子,反倒如同一位操心的长辈,贺了二人新婚之喜后又是一阵千叮万嘱。
两人恭敬受教,一一应下。
闲谈片刻,皇帝已将叮嘱唠叨得差不多,又含笑道:“珞儿,皇后今晨一早便开始同朕念叨说要见你,特意让朕少留你一会儿。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快些去吧,不然她又得埋怨朕。”
乔书珞行礼应是。
而顾怀远是朝臣,进不得后宫,皇帝正好有事与他商议,便将其留在了议事殿。
乔书珞刚一出殿,便瞧见了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想来是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由李嬷嬷带路,乔书珞不多时便行至凤仪宫外。受了皇后的吩咐,李嬷嬷直接将人带入殿内,并未遣人通报。
殿内萦绕着皇后喜用的龙脑香,乔书珞闻不得这样浓的熏香,胸腔泛上一阵痒意,却她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皇后坐在殿中的软榻之上,气度雍容华贵不失威仪,是常年掌管后宫练就的风范。
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人,颀长身姿,着明黄衣饰,上锈九蟒,金冠束发,光彩照人。
不必想,正是她的那位表兄,当今太子,齐时。
见到乔书珞进殿,皇后特意起身迎上来,扶起正打算行礼的乔书珞:“行了,就你规矩多,在本宫这里都是一家人,无需在意这些礼数。”
乔书珞嫣然一笑,皇后待她向来极好:“宫中来了这么多回,书珞哪里会不知道凤仪宫在何处,娘娘何必特意遣嬷嬷来接?”
“莫不是忘了,你从前在这宫中便迷过路,若不是赵家那小子寻到你,不知那日你自己一人还要转悠多久才能摸回凤仪宫来。”
赵家那小子。
乔书珞知晓皇后说的是赵铭久,心头微动,却不曾表现出来:“那都是七八岁时的事了,娘娘怎么还将书珞当小孩儿呢。”
皇后笑嗔:“哪怕你如今为人新妇,可在本宫眼里你分明还是个小丫头。”
“母后说的不错,而且还是个整日板着一张脸的小丫头。”齐时从一旁凑上来,补道。
齐时是皇后独子,天资聪颖,一生下来便被立为东宫,四年前又被天家派去边关历练,行军打仗,一律如普通将士,前不久才被召回京中。
想来,天家打算让齐时接手政务了。
乔书珞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儿时的自己因怕生确实是少言寡语。
齐时语气松快:“也不知父皇是如何指的这桩婚,竟将你们两个闷葫芦凑在了一处去。”
皇后闻言,嗔他一眼:“休要胡说。再者,你前月才回京,与顾怀远相处甚少,哪里听到的这些捕风捉影的言论?”
“母后不知。”齐时解释道,“儿臣在边关时便认识顾怀远,与他交情尚可。他在军中治下极严,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冷厉狠辣。”
“要是早知道他才是儿臣的妹夫,那儿臣必然要好好敲打他一番。”齐时语气遗憾,“只是可惜了,前些年竟敲打错了人……”
说到此处,齐时方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噤声。
皇后察觉到不对,亦顺势引开了话题,拉着乔书珞的手嘘寒问暖。
乔书珞母亲早逝,有些事情自然需她这个做姨母的亲自来叮嘱才能放心。
于是,她便将一旁碍眼的齐时给赶了出去:“顾怀远如今应当还在皇上的议事殿中,你既然同他交情尚可那便去寻他,莫要待在此处打扰本宫与书珞谈心。”
齐时无奈,也只能行礼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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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殿中,
皇帝与顾怀远已商议好了政务,经顾怀远一番分析,皇帝面上的愁容亦渐渐散去。
“顾卿顾虑周全,行事谨慎,年少有为半分不假。”
“陛下谬赞。”顾怀远长身玉立,恭敬谢过。
皇帝望着他的身形,有一瞬的愣神,转而问道:“朕撤了你的兵权,你心里可是怨朕?”
“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怎会埋怨陛下?”顾怀远声音清冷,藏着几分肃意。
皇帝无奈叹了一息,并未再追问什么,只是温言开口:“珞儿近些年不容易,你要好生待她。就算你真的对朕有怒气,也别迁怒到她身上。”
顾怀远不曾想九五之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小辈中皇帝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外甥女,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看重几分,如今也还是如此。
顾怀远眸色暗了暗,郑重开口:“陛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