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完人开了药,这一路回来的慢,是因为刘武托大夫将可能用到的药材带着了,为此还多付了不少银钱。
刘树丫被打发进厨房熬药,很快浓浓的药香味就充满了整个小院。
送药时,听着刘武对程佑嘘寒问暖,刘树丫便忍不住想:若是娘还在,爹回来早些,应当也会对娘这样体贴又温柔吧?
忽听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刘树丫将药汁递给刘武,便想往外走,却被刘武抓住叮嘱道:“丫头,今儿我出去请大夫,村里不少人知道我回来了,若有人问你程佑的身份,你就说是我的徒弟,旁的不知,谁问你,就让他来问我便是!在外,切不要多话。”
“噢,好的,爹。”刘树丫点头。
刘武却还是不放心,不知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品行,怕她多嘴多舌,便跟着刘树丫走到门外,见门口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黄肤妇人,似乎有些眼熟 ,不等他问女儿,刘树丫已脱口而出。
“秀春嫂子!”
“嗳!树丫,吃过饭没有,今儿我炖了鸡汤,给你送一碗来。”郭秀春语气熟络,“方才一路来,听人说你爹回来,这可是大喜事,又听说你爹带了大夫回来,我实在心慌,怕你病了,就来看看。”
刘树丫连忙去接鸡汤,那汤用瓦罐草篓装着,里头垫着不少草屑一路来还温热,“谢谢嫂子,我没事!是我爹的徒弟病了,我好着呢,爹!爹!这几年一直是秀春嫂子照顾我和娘。”
小西村被群山环绕,山里的天气就跟孩儿面似的,时晴时雨,方才雨势还大,春雷轰隆一声,雨丝又小了,纷纷如酥油一般细密而滋润,落在小院的树叶上,显得愈发翠绿。
郭秀春见刘武一脸陌生,朝着他温和点了下头道:“刘大哥,我男人是李大牛,八年前,还跟你学过几天拳脚呢,许久不见,树丫一直念叨着你回来,若金花在天有灵,也算放心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只管告诉我们!”
刘武这才想起来,这郭秀春,是村里李大牛的媳妇,跟他那口子关系似乎不错,连忙上前抱拳道:“原来是弟妹,这些年多亏了两位照顾我这女儿!”
“哪里,都是一村子的人,理应关照才是。”
刘武扭头对刘树丫道:“丫头,你去把我床下那个包袱拿来!”
刘树丫不解其意,听话去拿了,刘武拿到便从里头掏出几个银锭递给郭秀春道:“嫂子别介意,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顾不上妻女,这些银钱便做报答,还望收下!”
“这这、不必不必,乡里乡亲的,如何能收钱呢。”郭秀春面色尴尬,刘树丫惊讶看向自家老爹。
爹这么说,倒像是秀春嫂子故意早早来看人要钱似的,多伤人。
“爹,我拿这银子去村头沽两斤酒,买两只鸡鸭、豆腐,咱们在家里请秀春嫂子一家吃个饭,多好!”刘树丫热心提议着。
村里哪家帮了忙,都是如此,吃着饭人热闹,交情也就越好,没有给钱直来直往的。苗金花生前也是这样,乡野人家,不讲究甚么男女避嫌,只是苗金花到底一个人带着孩子,刘武总不回来,怕那闲言碎语不好听,往往只能请秀春嫂子和她的儿女。
如今爹回来了,便能连李大牛一起请来。
刘武不高兴呵斥道:“程佑还病着,你净想什么吃喝!”
郭秀春被刘武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解围道:“不急不急,树丫,你们家既有病人,改日再聚便是,刘大哥,这银子我是万不敢收的。”
“好孩子,我家中还有农活要做,就不久留了,鸡汤你趁热喝啊!”
郭秀春安抚着看了刘树丫一眼,匆匆转身离去。
刘树丫紧抿着嘴。
程佑是病了,她也很担心,可就算对屋里的少年有好感,那好感也抵不过对郭秀春一家的感激喜爱之情,方才提议时,也就短暂忘了少年的病症,又不是嘴馋吃喝才这样提议。
她觉得爹对秀春嫂子的言谈太生硬,她不喜欢,觉得不对!
刘武满心都是朱承祐,郭秀春收不收银两对他全然无所谓,银子既不收,那他便先放着,便要转身回屋照料少年,对刘树丫吩咐道:“去做些粥来,我买了一袋子,昨日的饭菜太难吃了,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不好好跟你娘学厨艺?”
“我明日去镇上买个婆子回来做饭伺候……这鸡汤好像不错,你先别喝,我问问程佑喝不喝。”
头顶的乌云不知何时又聚集起来,堆在天空浓浓一片,零星滴下几大团,晕在刘树丫手里的草篓上,有些潮湿。
草篓被刘武摁住了。
“……这是我的。”刘树丫抓紧草篓不肯松手,垂下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轻颤。
刘武皱眉道:“程佑病了,要你一碗鸡汤,犟什么!松手!”
刘树丫抿着嘴抬头,紧抿着唇一脸倔强。
“这是秀春嫂子特意给我带的!我、我只能分一半给他……”说罢,刘树丫扯开草篓上铺着的草屑,端起瓦罐仰头就是一口,喝完用胳膊一抹嘴,递给刘武,“给,你拿去!”
刘武大怒,没想到刘树丫这几日看着乖巧可爱,竟是这么个性子,
他拿过草篓看了一眼,刘树丫其实只喝了一小口,但他还是冷笑一声,将这草篓掼在地上,上前三步,朝着院子里的刘树丫,兜头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养不教,父之过,我这几年不在家,没有管教过你,倒教你不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孝了!”刘武喝道。
什么是忠?
什么是孝?
刘树丫呆呆怔在原地,没想到刘武会突然打她,这一巴掌打得她朝后跌,尤不能回神。
中年汉子的相貌是那样英武,宽厚的肩膀瞧着是那么可靠,高高的身影如同一堵墙,魁梧健伟,却不是这个屋里,能给她遮风挡雨的人,唯有脖颈黑云的胎记,看得人胆寒。
少女跌在地上,从刘武身后看,足以将她的身影全然掩去。
不知何时,朱承祐以手扶着门站了起来,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院中,他头昏脑胀,轻轻咳了一声,接连又是几声咳,在骤然静下来的小院里,明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