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情此景,我脑海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走……仿佛走不了了。
打……能打得过吗?
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快速到了脊柱。
我浑身僵硬,拼命思考起前面用内力打杏子的细节,却还是没有一点底气。
这时候,谢玉衡动了。
在我还在不断告诉自己“沈浮,你可以,谢玉衡早就说了你可以”的同时,他用力扯紧缰绳。
我俩骑的马明显受惊,前面两根蹄子高高抬起,半边身子都成了悬空状态,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惊鸣:“斯律律——”
“抓稳了。”谢玉衡的声音也飘了过来。我瞳仁收缩,不必他强调,早已用力抱紧他的腰。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尚未反应过来,马已经重新“哒哒”急奔起来!
我惊魂未定,迟缓地意识到,谢玉衡竟在撞上绊马绳前千钧一发的时刻转了方向!
眼前依然是路,只不过是我们来时的路。恶人们被抛到后方,想来一时无法追上。
危机就这样简简单单被化解,我半是愕然半是庆幸,也有一次对自己二人处境的艰难有了认知。思绪在短短时间内延伸、浮动,“幸好现在没在家里”“官府呢?难道就看着这些恶人横行霸道?”“当下是甩开那群人了,可他们毕竟知道了我们的方位”……
无数念头挤进我的大脑,让我身上的僵硬更胜一筹,本能地更去依靠谢玉衡。
如果没有他,被这群恶人找上,我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
还没想完,思绪就被打断了。
我右手仍在谢玉衡腰间,左手却抬了起来,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不到一寸长的小箭。
看了它片刻,我猛地意识到:“这难道就是谢玉衡说的,‘这具身体拥有习武本能’?等等,不好!”
谢玉衡一心驾马,无法回头。这样情形中,留意后方恶人动向原本就是我的责任。可我心头惊慌太过,竟然忽略这点,险些让暗器伤到他!
看到小箭尖端的怪异颜色,我牙关都在颤动。仍然惊惧,这当中却又掺杂了强烈怒意,扭头回望。
可恶,那群恶人竟然已经追上来了!
最前面几个人在运气狂奔,后头则是他们策马奔来的同伙。他们同时还拉着几匹没载人的马,待这些马到了奔跑的恶人旁侧,后者便猛地飞身而上!
要怎么逃?这还能逃吗?不好,最前面那个人手上怎么又有了一根亮晶晶的东西!?
我死死地盯着他,完全没发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对方手上的亮色消失了,距离我和谢玉衡越来越近。分明是寻常肉眼无法分辨的痕迹,我却仿佛能看到它的轨迹,并且清晰知道:我可以接住它!
再有——
我手腕一甩,在接住新的毒箭之前,先把原先那根毒箭甩了出去!
这一出一进,于我来说根本不费力气。后头传来“咚”一声巨响,可不就是那个胆敢伤谢玉衡的人倒在地上?
眼看他的身体被后头奔来的马重重踏过,人发出一声惨叫,我心头涌出难言畅快,眼睛眯起些,又盯上下一个目标。
这时候,风隐隐约约送来他们的声音,仿佛在喊什么“少主”。
我一愣,情绪又凝重了几分。
虽然已经知道太平门待那把弓极为重视,可连“少主”都出动了,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但谢玉衡没仔细和我说过那地方的内部情况,没准“少主”并非什么要紧人员,而是一立一堆,生生不息的类型呢。
手指动了动,望着仍在前追的人群,我开始思索。眼下,他们里头没冒出第二个使暗器的人。兴许是被我前面那手震慑到了,也可能是纯粹只有一个这方面的人才。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不过,我手上一只有一个毒箭,还是远远不够……
正迟疑是把毒箭用出去,还是姑且留在手中威慑恶人的时候,前方的谢玉衡忽而说话了。
轻轻一句“沈浮,抱紧我”。
我本能照做。紧接着,见谢玉衡抬起右掌,猛地拍在马身上!
这一动作的效果顷刻显现出来。若说前头马还只是在狂奔,眼下,它根本是疯跑起来!我被颠得头晕眼花,只看出马嘴旁的一点儿泡沫。余下便是风呼啦啦地刮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吹得我面颊生疼。
再有,谢玉衡那头历来整齐、从来不显凌乱的长发也在这个时候破功了。满天乌丝随着风朝我扑了过来,在最短时间内糊了我满头满脸。我拼命晃着脑袋想要避开,可惜杯水车薪。什么都没看清楚呢,手上又被塞了某样东西。
是什么?我勉强分辨它的手感,只觉得又些湿,有又些韧,长长一条……
“跟着马跑。”谢玉衡的声音又飘来了,“不要停。到它停下来的时候,你用上我前面教你的法门,继续往前跑。到了紫云城便藏进去,最好藏在官衙中。那群人就算去了,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我:“呸呸呸……”这绝不是我反对谢玉衡的做法,只是他头发确实客观地钻到我嘴里了,“嗯?你刚才说什么?”
谢玉衡继续说:“罢了,胆子大不大谁都说不准。但一座城那么大,无数人住在其中。你在里头浑水摸鱼,虽是下策,却也是一条路。”
我这下听清楚一点,“嗯,可惜不能像之前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其他的,说白了不是和我俩之前在镇子里的生活状态一样吗?
谢玉衡:“多躲些时日。他们最初一定会去找,这是最要留心的时候。后面找不到你,人定要去其他地方。不过,你在城中见不到太平门人,也不要放松警惕,他们兴许只是暂时藏起来,只是等你露面。”
“我懂。”我说,“和你前面打鸟的时候是一个道理。”
听我这么讲,谢玉衡似乎是笑了一下。哪怕是此等情景,我仍让他笑得晕晕乎乎。
应该还是因为马上颠簸太过,弄得我脑子本身有点儿缺氧吧——刚这么想完,谢玉衡身子一扭,竟像是一条灵巧的鱼,也像是一只敏捷的猫,从我怀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