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的大剪刀,张到最大,冲着那线布链接处咔擦一声,伴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冲他说:“你管我!”
明明是吵起架来都没有火气的方言,却吓得那男人哎哟跳脚,直说惹不起惹不起。
真是个泼辣又傲娇的漂亮小老太……
想到这儿,宋朝欢不自觉地笑起来。
明明眼睑还红着,却像个从小被娇养着,泡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
也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在外婆身边,宋朝欢突然记起来,宋昭还没有回她消息。
她上个月给他发的消息,他竟然还没有回。
她低头,从放在一边的手袋里翻出手机,找到同宋昭的界面。
笑着摁下两个不成型的字母,指节微顿,还是退回了原位。
无声弯了弯唇,宋朝欢摁灭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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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外婆,宋朝欢还是去了从前的家。却没敢靠近。
只远远地望着那一片泥灰色的,像是不用做旧,也渐渐染上回忆苍黄的老屋。
其实,她后来攒了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鼓起勇气回来,问问那家从外婆手中买了她们家的新主人,能不能……再转卖给她。
可偏不巧,她停留的那几天,都没有遇见。
楼上原先的邻居阿姨见她连着几天都在,便同她说,这家屋主只住了一段时间,就不常来这边了。估计其它地方也有房子,南亭镇只是老家,买这儿就是留个念想。
要是遇上,帮她问问对方卖不卖。
她道谢离开,却在几天后接到邻居阿姨的电话。
对方说:这房子不会卖。加价也不会卖。
自此,她只好认命地歇了念头。
如今每每回南亭镇,也只敢离得很远瞧上一眼。
她怕走近了,会发现那里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但今年围墙的上边,似乎探出一抹绿。
她小心翼翼,近乎拘谨地仔细看了眼。
是栀子叶的绿。
宋朝欢有些惊喜地想,那户人家,大概是也喜欢栀子的吧。
这样便已经很好。
往后能远远瞧一眼那抹栀绿,那个院子,那个房子,就还是她心里同外婆一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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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欢回北城后,考虑再三,决定换家医院再去查一查。
城南的一家私人医院,设备顶级,医资也不错,宋朝欢陪伴晏家老太太的那半年,陪她去过一回。
宋朝欢想,去那里,或许可以让她自己决定由谁签字。
提前做了预约,经胸超声心动图结果和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同先前那家医院的差别不大。
只在见她犹疑后,医生又建议,如果想尝试恢复最快的封堵术,必须先去做个经食管心脏超声。
就是有些难受。
宋朝欢想了想,便麻烦医生替她开了单子。
交了费,宋朝欢拿好收据,准备往楼上去。
离开门诊时,医生同她关照过经食道超声诊室在几楼,宋朝欢上楼前,还是在大厅导向图前又确认了一遍。
超声科在同一楼层。
箱式电梯刚走,宋朝欢并不着急,干脆走到扶手电梯边,一层一层,慢慢坐上去。
可到了四楼,看着不算很明了的指示牌,又有些茫然。
并未多想,大不了整个转一圈试错,总能找到的。
像井字型穿插的诊室,的确有些难找。
肝胆脾,甲状腺,孕早期……宋朝欢一个个默数过去,又蓦地顿住。
熟悉到,仅一个被椅背半遮的背影,就能认出的身形。
无数念头像敲上一层透明的鼓膜,避无可避地咚咚作响。
明明该继续往前走的,却不受控地木然站定在原地。
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诊室门一开一阖,戴着墨镜与口罩的李思,已经走到了那个背影身前。离他几步远时停下,没有动作地看着他。
鼻息间充斥着医院特有的味道,远处电子屏里叫号的女声,平展又刻板。人声嘈嘈。
宋朝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话,只看见那背影站了起来。
原先还很平静的李思,像因为他这个动作,一下克制不住地颤起肩来,跌跌跄跄地朝晏峋靠去。
男人却像预知了她意图一般,微侧身,不着痕迹地让开了。
却又像僵立了片刻,最终抬手,拍了拍她肩。
李思不再动作,低头,捂住脸。
肩膀仍颤着。
“女士,您要找哪个科室,我可以领您去的。”途径的护士,见宋朝欢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主动问道。
等候区斜角墙边的一点点动静,让晏峋没来由地一滞,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却只看见穿着医院制服的护士,微弯腰,像在安抚病人。
定定地望了会儿那间诊室的名字,晏峋收回视线。
“还好吧?”护士拍着一手撑住墙,一手捂住口鼻,一个劲干呕的宋朝欢的背,递过一张纸巾安慰道,“经食管超声就是这样的。放松,放松,不要回忆刚刚的感觉。”
她以为,宋朝欢是已经做完了。刚刚站在那儿,迷茫又痛苦的表情,是因为又难受,又想忍住检查的反应。
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和其他普通的求医者一样,捂着口鼻弯腰干呕或咳嗽。
连眼泪都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在晏峋偏转视线的前一刻,宋朝欢侧身靠到井字走廊的另一面。
只要晏峋不走过来,是不会看见她的。
心脏像因为疼痛而骤然缩紧,甚至滞闷得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些安慰她的温暖的话,递进她手心的纸巾,她多想即刻给予回应与感谢,可只能撑住墙,反胃般地干呕着。
她觉得有些恶心。非常恶心。
甚至这种反胃的感觉,不光是因为看到了那一幕,看到了晏峋。
而是从小到大,从没觉得自己要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