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善良,但不是毫无脾气。
他想去找那厮替自己老师讨个公道!
元鸿见他愤怒,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一下,轻抚他的头,安慰道:“若是为师年轻时候,必是要拿个大棒哪怕追他二百里地也要狠狠揍上他一顿的。”
季英怔住,“那为何现在……”
元鸿一手轻抚自己花白的胡子,声音苍老,“总有一天,季英,当你看多了人世间的不公,你就会发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件事,到底是有多微不足道。”
“这世间的事和人啊,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季英,去多走走,多看看吧……”
萧临渊当初的话又说对了,季英按照当年萧临渊走时告诉他之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鸿一门弟子也与那卓姓弟子至此彻底关系闹僵,势不两立。
就这样又过去了许多年,新皇登基不能打破徐州文盛学院的宁静,但是一道令天下哗然的王令可以。
年过花甲的元鸿走出学院,一路坐车赶到京都。
他来到皇宫门前,后亲眼见到了新帝萧临渊,劝说他放弃统一天下文字和整改文学典籍之事。
后面的视频众人已经看过了,但是再看一遍,仍忍不住汗毛起立,浑身的热血好像都沸腾起来。
萧临渊……不愧为千古一帝!
事后,元鸿就留在了京都,和柳尚、与那两百多位学士一起,开始了日夜不辍的辛苦编撰天下大典的工作。
“老师,您不是来劝说陛下的吗?怎么……?”
陪他进京的弟子不解。
元鸿的回答很简单,却令人振聋发聩。
“之前,我们说,是陛下错了,但他哪里错了呢?”
“他予天下安定,予万民福泽。我们说他错了,只是因为他在走一条自古从未有人敢走的路。”
“他为先驱者无畏,而跟随者有畏。我无惧,所以,现在我跟陛下是我们,跟那些反对者,是他们。”
他回首看向自己屋中挤得满满当当的弟子,截然不同的两个称呼,已足够表明元鸿的决心。
只是这样一来,当时骂他倒戈的人必然不少。
果然,第二日出门后各种难听的骂声就传来。
“呸!什么大儒,真是丢尽我们文人的脸!”
“奴颜婢膝!如此之人也配为人师?误人子弟!!”
“……快滚!我们与你不再是朋友!赶快消失在我等眼前!”
光幕前的人沉默。
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这段内容,真的很戳心。
元鸿错了吗?萧临渊错了吗?
后世对两人的赞颂,历史中大宸的强大,百姓的安居乐业,无不告诉现在的大宸世人,错的……是那些反对者。
天下大典在编撰。
又过两年,萧临渊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一纸招师令和大宸子民免费读书入
学堂的诏令传遍大江南北。
再然后是元鸿的一纸请师函,上千文人收拾行囊,浩浩荡荡的出发去自己调遣任命的乡镇,教书育人,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子弟。
普通文致的学院里,坐满了年岁不一的人,书声朗朗。
他们就是大宸下一代的希望!
而巍峨宏伟的皇宫里,一代帝王正在执笔批复公文。
冠上的东珠微微攒动,黑金色的衣袖滑过,朱砂笔下,摆着的是一份劝萧临渊收回成命的奏章,言辞间还透着些许若不同意,他们就要罢工了的意思。
年轻俊美,周身透着无边威势的帝王轻轻抿唇一笑,低沉的嗓音自唇边响起。
“天下万万人,孤何人不可用?妄图以罢官来威胁孤,简直痴人说梦!”
说罢,一个大大的准字落下。
可想而知,敢上奏这类奏章的人怕不是最后都落得个告老还乡的下场。
】
萧临渊也太狠了!
光幕外不少人背后溢出冷汗。
他们何时见过这种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君王!
细数光幕直播以来关于神昭大帝的事迹,就是大宸的开国皇帝,那位马背上夺得天下的君主也没萧临渊这种恨不得开天辟地的恐怖架势来。
可当时还有多少能让他掣肘的存在呢?
怕是当时登基数年后的萧临渊临朝期间,世家贵胄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一转眼,元鸿躺在床上病的起不来,柳尚来看望他后,就走了。
看到这儿时,众人就已经意识到,元鸿怕是已快走到他生命的结尾了。
【
那是一个深秋,深黄的梧桐树叶挂了满树,被风一吹,蒲扇大的树叶就上下打着晃、呼呼作响。
萧临渊穿着一身黑色帝王常服,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树上的叶子,听着耳边的风走过,不知在想什么。
风将微黄的信纸从他指间吹走,那张纸在风里打着旋,最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正好清晰的显示出纸上的字迹。
‘吾皇亲启——
老朽风烛残年得陛下看重,重整天下文学,是为幸事,虽死无撼诶。
然吾将死仍有二言愿留陛下,望陛下听之。
其一,老朽敢问陛下是何人?是姓姜,还是姓萧?
其二,老朽再问陛下心有所爱否,心有所恨否?
其二,老朽不敬,欲问陛下开怀否?
若姓萧,尔为人间帝王,何不尽享人世繁华苦乐,也不枉生而为人,来人世走一遭;
若姓姜,尔为无牵无挂逍遥仙,老朽愿祝陛下此生长乐,归宁返自然。
吾,愿吾皇百岁无忧,顺心随意。’
画面的最后,那张纸在被风吹走的前一刻,被文质彬彬的御史捡到。
看完信纸内容,他抬头遥望向独自站在梧桐树下的萧临渊,后者的衣袍在风中被吹得轻轻摆动,像被
拴住身体的鸟雀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被困在原地,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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