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令人触目惊心的凉意,“你准备颠倒黑白吗?班恩。”
这番话像是击中了班恩的哑穴,他说不出话了。
他有些混乱地想邦德怎么会知道这些,明明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向对方透露,邦德也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班恩还想为余鲤辩解。
但唯有这件事班恩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去说,他反驳不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邦德说的是事实。
“罪恶深重的女巫啊!”
他的话带动了众人同仇敌忾的激情,场面开始喧嚣。
人们呐喊着,七嘴八舌起着哄。
“仁慈的造物主啊!”呼声一句更比一句高,“烧死这个与魔鬼签订契约的白毛妖怪吧!只要我们能得到耶稣的宽恕,失踪的小伙子们就会知途迷返,所有的疾病都将不治而愈!”
“处死女巫和女巫的拥护者!”
“处死女巫和女巫的拥护者——!”
“……”
***
湖水浸入鼻腔的那一刻,余鲤透过水面看见岸边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嘴角带着痛快扭曲的笑意。
如果说这个世界位面教会给余鲤什么道理,那就是三句话讲不通就闭嘴。
班恩疯了一样地挣扎着想上前,几个小伙子都按不住他。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对准他的脸狠狠地揍了一拳。
视线的最后一幕是邦德,那个害她走到这步的罪魁祸首。
她看不清他的脸了,看不清他的双眼,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可是她也看不清邦德说了什么了。
她沉入了湖底,永远地沉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传来了熟悉的、久违的声音。
【欢迎回来。】
余鲤的情绪一瞬间泄洪般绷不住了。
“你还可以出现的再晚一点吗?”
【在检测到玩家死亡的第一时间,系统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拒绝玩家的甩锅行为。】
机械音同往常一样生冷得不近人情。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余鲤气得牙痒痒,“行,那你可以告诉我偷猎者是什么情况吗?不是说角色设定出了bug吗?你到底检测出了个啥?”
【没有bug。】
余鲤:“???”
她终于忍不住面带微笑地骂了出来:“你这个老六。”
【只是说可能有bug,又没说一定,系统不是没有提醒过玩家那是剧情的关键人物。】
【反观玩家在干什么?采野果,抓兔子,和偷猎者一起过家家。就您这样的在宫斗片肯定活不过三集。】
那声音毫不客气,一点也不惯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没实体余鲤简直要上去和它掐起来了:“如果不是你说偷猎者出了bug我压根就不会对他放下戒心,你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网易家系统都是这么理直气壮不讲道理的吗??”
她和系统就这样谁也不服谁地互相甩锅,直到显示屏滋滋啦啦浮现出画面,第三个世界位面的结局被投入到屏幕上:
“班恩——”
系统听见了余鲤的惊呼声。
***
“我的母亲……曾对我说,与人为善能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我的孩子死了。”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
守林人被教会带走了,偷猎者趁此机会进入了森林,把他的管辖区弄得一团糟。
枪声不停的响,不论到哪里都有动物的哀鸣。偷猎者压制着班恩的肩膀强迫他跪在地上,七年来经营的事业毁于一旦。班恩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
他没办法拯救这一切。
被淹死的小女孩也再也不能复活过来。
直到一个人……一个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班恩目光才有片刻的松动。
邦德手里握着斧子。
“不要这么看着我,班恩·佩雷兹。”他这回叫出了他的全名。
班恩·佩雷兹。
一个没有经历过婚姻的男人,一个温柔得过分的灵魂。
未到老年就一股脑投入进了守林事业里,奉献出青春、热血,乃至全部力量。
他人生能扮演的角色很少,例如丈夫,例如父亲,班恩不敢奢求这样的剧本。
他坚韧又孤独,一个人度过许多重复的岁月。
在很多人看来,他的生活是枯燥的,不完整的,甚至有些平淡无奇。
直到有一天。
那个奇怪的孩子凭空出现,扣响了他心底的那扇门。
那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他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到归属感。
她填补了他许多段未能实现的角色空缺,他能感受到爱与被爱,他可以用一个长辈的姿态和她说教,也可以蹲在她身前,像平等的朋友那样聆听她的语言。
可她偏偏就死了。
“真荒谬啊。”班恩说,“一个人,活生生地沉入在海底,浮上来的是尸体。”
“然后大家指着她,说她浮上来了,她真的是女巫。”
大脑像是走马灯般重复着女孩微笑的每个细节,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最终定格在那天,她异常冷漠地望着他,说只要她不那么做邦德就会杀了他。
班恩低下头。
他现在有点相信她的话了。
“不会很痛的,班恩。”
脑袋被砍掉的前一刻,班恩恍惚回忆起从前。
从前在痛恨着偷猎者的同时,他偶尔也会反思自己。
是不是没有将提醒的标识做得更醒目些?也许他们早一点发现标识就不会再闯入森林了呢?
但以后,他不会再以那样的模式思考了。
——“我的母亲曾对我说,与人为善能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