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的裘克。
她跑不动了。
人群的中心,已经没什么自主意识的裘克脆弱地闭着眼,全靠一个男人的搀扶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他身上有明显烧伤痕迹,半边脸被毁得面目全非。
自裘克过气以来,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围着看他。
多讽刺。
余鲤怔愣地走过去,大脑迟钝了半天又开始浑浑噩噩地运作,还有点想不通为什么。
满打满算她不过只走开了半个钟头啊,事情怎么能演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过就算她说得出话,此时的裘克大概也是听不到的。
人群中的麦克,呆滞地盯着裘克脸上的伤痕,久久的。直到医疗人员赶来,他才如梦初醒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
麦克去了趟自己的实验室,几乎是跑回去的。
火灾现场,每个人都在为负伤的裘克惋惜,只有麦克,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他认出裘克的脸应该不属于简单的烧伤,更倒像,被某种化学物质腐蚀的痕迹。
……
他开始清点起自己的实验材料。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
少了瓶镪水。
麦克不死心地又清点了一遍。
硝酸铵,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七。
镪水,一二三四五六。
……是真的,少了样东西。
麦克微微弯下腰,痛苦地抱住了头。
“麦克。”不知从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的金发女人幽灵般突然出声。
“你怎么来了?”他被吓了一大跳,蓦然惊愕地抬起头看她,脖子下意识后缩了一下。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此时做贼心虚的模样。余鲤微微垂下眼,“我……想问麦克一个问题……”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为什么看见那样的裘克,转身就跑了。”
“啊,呃,裘克……”
见鬼,她走路都没声的吗?
麦克脑子一片空白,目光慌乱地透过她,胡编乱造起理由来:“就是……他伤得太严重了,浑身都是血……抱歉……我有点怕,忍不住先离开了。”
他不知道女人看了他多久,但是他也没做什么。如果她追问,就解释自己只是在找东西好了。
余鲤静静地注视着他,犹如在看一场拙劣的小丑表演。
“你知道裘克脸上的伤和你有关,对吧。”
麦克一瞬间如坠冰窟。
“不是我!”在她不断施压的冷漠目光中,麦克心理防线被击溃,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起来,“我跟裘克根本无冤无仇,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害他!”
那双马卡龙色系的蓝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像是被误会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
“我,我只是……丢了瓶东西而已……我有什么错?……可恶的是偷东西的人……”
已经被裘克的事打击得人都麻了的余鲤,没心思安抚麦克的情绪:“你知道可能是谁拿走的吗?”
麦克眼神木讷地摇头。
半晌,他仰起脸,望向沉默的金发女人。
“我都告诉你了,”他语气里夹杂难以掩饰的悲伤,“你要说出去吗?”
微卷的头发稻草般细密地垂下来,麦克目光充斥着脆弱的希冀,面对这张天使般的脸,似乎很难有人说得出拒绝的话,更舍不得去责怪他。
“你不能把我丢了镪水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声音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这件事错不在我,可如果你说出去了,我的研究室,还有实验场地也许都会被伯纳德收回,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求到的……”
“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
越来越棘手了。
这场离奇的火灾中,余鲤找不到任何嫌疑人。
麦克也什么都不知情,他最多只能算保管不力。
……
不知不觉间,余鲤又走到瑟吉的住所。
“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找上我了啊。”
仿佛猜到了她的目的,瑟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说,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我没有作案时间不是吗?”
“那场火不是我放的,虽然我承认我很讨厌他。裘克失事时我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我们是彼此的证人啊。”
“……”余鲤迷惘地眨眨眼。
瑟吉说的没错。
出事的时候瑟吉就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哪怕是短暂的分开期,瑟吉也是完全没时间赶回去放火的。
可如果不是瑟吉,那又会是谁呢。
“你不知道吧,裘克的脸毁了,他没有再在月亮河演出的机会了。”在她勾头沉默期间,瑟吉走到余鲤身后,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得意让人想要揍他两拳,“坦白说这样也好,少了样枯燥乏味的表演,嘉年华一定会更出彩的。”
闭嘴。余鲤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出声,瑟吉微笑着堵住了她的话。
“还有一件事。”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团长在考虑开除他。”
那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气氛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熟悉的无力感又上来了。
她第一次产生了种类似于想哭的情绪。
“……”她艰难地开口,“裘克曾经,为马戏团带来了那么多收益……”
“可是他过气了,现如今还毁了脸,他还有任何复出舞台的可能吗?”不露声色观察着她的反应,她所露出的任何难过的表情都会让瑟吉憋不住想要笑出声,“在喧嚣,没用的人,会被丢掉的。”
“……”
“想想吧,可怜的裘克在得知自己被心爱戏团抛弃的消息后会露出怎样哭丧的表情?真让人期待啊。”
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以最恶劣的口吻在她耳边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