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我俩从咖啡馆理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光景。柳妙挎着单肩包走在前边,转过身来说下回办公室见面我们又得装作不熟。我说:“明明就是认识,偏偏装作不认识,你们也够矫情的。”
“你们?”柳妙略略讶异,下一瞬大概又不关心“们”指代的是谁,转口说,“要不怎么说你是笨蛋。”
我耸耸肩。
柳妙看了眼驶来的公交车,跟我挥手道别。
我忽然想起来,抢上前两步:“嗳!”
柳妙停下来:“怎么啦?”
我问:“你导师是谁?”
柳妙嘴角勾得弯弯的:“秦印良!”
一个星期后我们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秦印良。
和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秦印良穿着超乎我们想象的齐整,棱角分明。干净挺拔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衣打底,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脚下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跟一反光镜似的,手提着黑色皮质公文包,一派商务人士形象。虽然这样的装扮在这栋写字楼并不少见,但像秦印良这样让其他人的相形见绌真是凤毛麟角。可以看出,秦印良是个极讲究的人,面相很一般,长得不帅,也不至于丑,经过仔细打理的头发整整齐齐地二八分,发线分明。不过秦印良不苟言笑,整天阴沉的面还配了一对单眼皮的死鱼眼,或者说面无表情比较恰当,整着一副小圆眼镜的他更显得阴郁。第一次见到秦印良是在早晨的电梯里,他微微低着头走路,偶尔对跟他打招呼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下嘴角。我心说这货该不会是他妈小日本鬼子吧,他一进来整个电梯都笼罩一股阴恻恻的寒气,本来已经没几个人说话的电梯里更是鸦雀无声。
秦印良的出现并未如想象中给原本就极太平的办公室激起太大的水花,别说千层浪,撑死也就几圈水皮,这让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们失望不已。老胡看上去热情洋溢,一副欢迎归来姿态,秦印良对他摆起的长辈谱儿倒是没太反感,脸上罕有地挤出那么一丝笑容。而对于夏泉,秦印良态度则冷淡许多,二人能不见尽量不见,什么事儿都极有默契地岔开去,实在免不了碰头,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我们一旁的菜鸟看得心惊胆颤,有时候我们甚至幼稚地以为他俩免不了大打出手,毕竟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憋着难受。
中午吃饭,于海东一如反常地食欲不振,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跟一旁忧郁地抽起烟来,又深沉得跟一老艺术家似的,估计有话憋在肚里难受。我跟一旁吃饭懒得理他。憋了半根烟时间,于海东终于忍不住感慨道:“这个秦印良怕是你们那夏主编对付不起哟。”
于海东拿烟的手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地看远处的什么地方,白色的烟雾窜进他浓密的头发里弄得丫真跟一神仙似的。
我问:“何以见得?”
于海东说:“听说秦印良初来乍到不久之后就调去上海,现在又从上海调回北京,这一调一回说明什么?而夏泉却一直窝在北京按兵不动,又说明什么?”
我不以为然地说:“能说明什么,一个爱动,一个不爱动呗。”
“这说明领导还是很认可秦印良的能力,说明人秦印良还是有那么一点手段的。但是夏泉一直待北京却没能直任这个主编位置,说明他尚有欠缺之处。这事变数还大着呢,要不也不会有秦印良回来这事儿了。总待着不动未必就是优势。”
我看着侃侃而谈的于海东,下不去第二口饭。
于海东瞥我一眼,嘴角泛起笑意:“这下心虚了?”
我埋头继续吃饭。
于海东说:“要想赢秦印良,单靠你们家夏泉是不行的。秦印良这人除了人阴沉了点,能力不在夏泉之下,关键是人手腕厉害,这一点你们家夏泉可逊色不少。”
“你丫跟这危言耸听。”
“不信?你没瞅见秦印良刚一来就一个劲儿地跑外勤?那叫一勤快呐!”
“跑外勤怎么了?”
“你也不想想,就一写文章的编辑,哪有整天跑外勤的?我问你,你跑过外勤吗?”
我摇头。
“可不是!”于海东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可听说秦印良和广告部的大经理勾搭得挺热火朝天,丫挺的,才来几天呐,就跟广告部大经理屁股后边跑,要知道这大客户经理手头都是大客户资源!”
我一头雾水:“这能说明什么,我们又不是靠着拉客户挣业绩。”
于海东不屑地乜我:“也就你这么认为。”
我操,写文章的不靠笔头吃饭难道靠拉客户?我还真头一回听说。
于海东又说:“所以呀,你们需要同志!需要战友!”
我抬头看了眼一脸得意的于海东:“你是说你?”
于海东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我操,老子信了你的邪!就你于海东想到这点,人夏泉跟这待了那么久会没摸出个门道道?想起上午培训老师布置的任务,结合于海东这段危言耸听,也就不奇怪。
不过于海东还是摆出一副深沉得要命的嘴脸:“秦印良真不是好对付的,对夏泉而言是,对我而言也是。”说完,于海东长长地吐了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