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压着漆黑夜色。
她明明并未调动元神之力,更无法术能……
自她落入这凡世那日以来,这疼痛于她,竟已称得上熟悉。然细细想来,除去起初与现下,其余诸时疼痛,无一不与江沐有关。
这痛楚来自元神,而她体内又有子桑元神之分。她早看出他神魂受了损伤,且江沐也留下了心痛之症,那这疼痛,便是旧伤因封印不全,而时时发作?照从前看来,这与她心境起伏有十分关联,许是元神触感会于心绪起落时复刻,也未可知。
可她落入凡世之时,又做何解?
莫不是那伤,自她入此世那日,便已……
故安不敢再想。她强压住自己颤抖的手,起身急往江沐房间而去。
江沐锁了门。
他们约定过联系之法,故安默念法诀,门上符文便亮起,然而江沐却迟迟没有回音。
她一咬牙,指尖射出一道红光,撞开了那扇木门。
如在石室中一样,江沐背对着她,跪坐在地,脊背几如折断。一本法籍悬于空中,被点点金光包裹,那光芒中却闪烁着诡异血色。
他闻声猛然回头,见了是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如死人。他口中极快地念着什么,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来,欲将法籍收回。
却在她跌坐在地、将他抱进怀里那一刻,喷出一口鲜血来。
法籍随之掉落,光芒亦消散无影。故安紧紧抱着他,失神望着那本早沾了血迹的残书。
这不是他第一日修炼此法,可她竟从未察觉,也没能……
她竟拦不住他。
“小白。”
故安的脸紧贴着他的额头,蹭上散落的发丝、滚烫的汗珠。她低声唤着他名字,直至他又睁开眼睛。屋中烛台全灭了,只余一片漆黑。余下东方天际,启明星残缺的冷光。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江沐只是一声声道着歉,然寂如死水,不见起伏。故安恍若未闻。她开口。
“停下,好吗?还有别的办法,不是一定……”
而江沐只是望着她。余下言语无声,她却皆能看懂了。
一定。姐姐。
唯有此法,才能颠覆这庞大深重的王朝,唯有此法,才能教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同样体味我的痛楚。
除去手刃,我要教他受千刀万剐,我要使世人皆知,登仙之路不可得。
姐姐,你如今看见了。你知道了。
你该……该厌弃我了吧?从石室里那日起,我便再不是你从前喜欢的江沐了。
故安木然摇头。
我说过的话,全然算数。
她怔愣半晌,唇角竟扬起一丝苦笑。
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都会陪你,都会喜欢。只是不甘,不甘自己终究没能拦下你自苦。
她总算明白,这样王府世子,天生英才,是为何只有四十岁寿数。为何盛年早夭,不得善终。而如今,她与江沐,都已回不了头了。
她会看他耗这肉身精元,筑成修为,再回返京师,搅弄朝野,将过往道义一一清算。她原本未想如此——入王府见了他第一面,又得涂山野指点、决意随心相守,即便那时,她也没想过要搅入这风云。
她本就是这凡世一点误入游魂,白慕尘是她唯一的熟稔、依恋与归宿。她只想守着他,或至少是陪着他,尽力而已,好好过完这一生。也因此才隐于繁华京城,步步谨慎,不教旁人觉察自己存在。既为神身,这点事还是做得到。
可如今不能了。她将要和他一起,亲手铸这将要绞杀他的劫。
05.
江王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据明渊副阁主查证,凶手便是已被列为逆党的乘云宗修士,此论一出,朝野哗然。
明府虽去年同江王府略有疏远,可毕竟有世交情谊,应当不会妄下论断,因此这案卷颇使人信服。江祁为乘云宗幕后之人这一说法便也不攻自破,已有些精明人从中看明白,先前传言,不过是晋阳帝孤立江祁的手段,至于江王府之后遭遇,便确是命中一劫了。
唏嘘之时,更多世家生出自危之感:乘云宗修士竟已境界高深如此,能不动声色间,灭掉一个百年王府,毋论江祁修为,那些护卫也不是摆设——听说王世子江沐倒逃了出去,那受世人瞩目的仙器秘籍也不知所踪,许是被世子一同带走,只不知现下究竟流落何处了。
京中便就此躁动起来,然不过十日以后,雍王府世子季涟的回归,则使这情势愈加棘手了。
季涟是受了重伤,一早被北城门处兵卫发现,急忙送回了雍王府。据传他修为尽废、失了意识、奄奄一息,手下三百羽林卫,皆不见踪影。
雍王季彦遍寻名医,晋阳帝也以仁厚之德,将宫中御医尽遣去为他诊看,然并无什么起色。雍王急白了头发,仙丹妙药、灵草秘宝,看家底的东西也拿出来为世子养着。然照街巷间议论,恐怕这位也曾名满九州、蝉联数届斗春会魁首的英才,从此便要成个废人了。
消息传得飞快,九州一时谈乘云宗而色变,甚有胆大者妄议,说皇室若再不出手,以乘云宗这样实力,灭王府、清龙卫,改朝换代,亦不是不可能。
仿佛便是为应对这样放肆言语,隔日朝廷便传令南北两疆,命文师等十将督抚中四员大将,率八百修士兵马,往浙州追剿乘云宗叛贼。
季彦在御医进王府的当日下晌便进宫谢恩。他与晋阳帝自是密谈,皇帝屏退左右,而后陡然色变。
季彦立即跪了下去。
“你有个好儿子。”
晋阳帝道。
他声音仍平静无波,与眼色是两样。季彦心底渐冷,声几颤抖。
“皇上,可是仙器……秘籍出了什么差错?”
“三百羽林卫,单为给江祁陪葬。”
晋阳帝冷笑一声。季彦两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你儿子也是其中一个。杀了那么多人、费了这样大周章,连真假也辨不清!”
“臣有罪!”
季彦随之接话。他喊声嘶哑,额头一下下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