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监视,这她倒不在乎。总之,她与他就此无虞。
他在怕些什么?
顾江醒来时候,天际晨光熹微,正透过床帏照在他身侧、故安眉眼之上。她当即坐起,侧过身去,握住他的手。
“小白。”她念道。
他身上伤处已尽皆被她抚平,唯有眼睛上缚了一条三指宽的白绸。他忽而颤栗一下,用尽刚攒起的一点力气,抽出自己冰凉的手。
“姐姐。”他声音极沙哑,也战抖着,“我……我还能唤你‘姐姐’吗?”
故安愣在那儿,枯木一般,茫然不知所向,而只觉心中发痛。她听见自己开口,甚来不及再去追他的手。
“能……自然能,永远都能。可是……怎么了?”
为何这样问?封甫究竟说了什么?还是怎样——
她见顾江笑得凄然。
“我杀封慈那晚,便抱着必死决心,想着已为姐姐留了一条绝好的路,无有荣华富贵,也有平安护佑。”
后来,姐姐说生死不弃,我也侥幸得脱,便又按下那些心思,燃起些期望。”
但是,姐姐。”
他道。
“封甫自最初便认出我了。”
故安心中一震。
“是从何而认?”
又见他笑。
“眼睛。”他慢慢道,“是眼睛。”
因此,他此举看似疯癫,实是彻底斩断我从前做江沐的一点傲骨、斩断我于江家残下的根脉,敲着那根碎骨、踏着我的血,提醒我……
我这般肮脏卑下,以他人性命炼作傀儡、用以复仇的人,是不配姓江,也不配有什么下场的。
更不配有……姐姐,不配有你在我身边,不配有你耗尽心力,只为教我能多熬这几年。
他摸索着,拽住故安的衣袖,堵住她已溢至喉咙的反驳之言。那些话便从她眼角流下,变作滚烫的泪,变作比床头烛焰与窗外朝阳更苦涩的红。
“还有,姐姐。”
他唇角笑意似生长而出,连话声已支离破碎时候,都无分毫动摇。
“我从来知道,我这双眼睛最像他。”
我信你那年说爱时对我说的话,可我却骗不过自己。
“如今我没了眼睛,于你就无甚意义了。”
“没了眼睛,我便不是‘小白’了。”
07.
早知如此。她想。初见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叫他。
来这凡世四十年间,万千经历至此,她终于真切地后悔。
却一字辩解也说不出,只任凭身体在痛楚中挪动,紧紧抱住他。
“什么傀儡,什么寿数……我早便知道,也从未在意。”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耗去旁人的命、交付了自己的命。也是……你的选择。”
正如你从前对我所说,你只要你真心相待之人,所愿皆得偿。
她伏在他颈侧,冷下去的泪浸透那段白绸,滴滴打在他血肉之中。
“不论你选什么,你有什么、没有什么,我们还有多少日、多少时辰。”
她也如置身黑暗一般,阖上眼,去寻他苍白的嘴唇。
“我爱你。”
我爱你,是你,是小白,是顾江,是江沐。‘小白’这名字,从来只是为你一人。”
你若不喜欢,觉着不合适,我便再也不叫了。”
是我求你,好吗?
再信我一次,好吗?
你真能信我吗?
她心口撕裂般痛起来。而他呓语般,呢喃出声。
“姐姐。”他道,“我很喜欢。是你给我的,我都很喜欢。”
“我永远都能信你,我只是……不信我自己。”
她与他额头相抵,方寸相连。
他是他,而又不是他。
不论上界,还是凡间,这便是……他从未展露在她眼前的模样么?
他却只是沉默。寂静之间,慢慢抬起手,将她留在了怀里。
夜风微冷,烛灯辉映,这房室当中格外明亮。明沧早知他两人间牵连,今夜又察觉些异样,但也知趣不问出声。他微微一笑,“故安姑娘虽已自朝局中身退,且将在都察两院积攒起的势力人脉都交给了我,我今日来,自然仍论国事。”
“明大人这话自相矛盾。”故安道,“既知我已身退,便无需再寻我谈国事。且明大人也见了,如今这宅邸虽算是安全,却有人时刻监视。皇上于我二人是欲除之而后快,明大人怎还敢登门?”
她显然是不愿再同明沧打太极,而直击向要害。他们两方之间,亦实在无需论什么客气,明沧垂眼,叹了口气。
“是我于姑娘有事相求。”
故安又倒上了半杯茶,并未应声,听他继续道。
“来此之前,我已同皇后娘娘暗中见过面,这一趟也有娘娘之托。”
故安点头,“确要谢她记挂。”
“如此,便先谈皇上吧。皇后娘娘告知于我,道皇上修为境界,竟如一日千里般,有极大变化。年前先帝仍在时,满朝皆知皇上是滞于金丹之中,十年无有突破。然依皇后所言,皇城异象那日,皇上露了真正修为,竟不下元婴,至少应对她是绰绰有余……”
“她与皇上交手了?”故安打断他。
明沧一愣,“她为谨慎,虽未明言,但想来应是如此。”
故安便沉默,她偏头望了望一直不插言的顾江,而他虽失明,却似有所察觉,开口道。
“这不难探知缘由。想必他是从我旧部御龙卫中,得了只言片法——他们应当还活着,我一日不死,他们再重的伤,也能愈合。”
明沧没忍住问出一句。
“那若是……”
“我死之后。”顾江平静道,“这命脉相连便解除,他们能过回安然日子了。”
这本非明沧原意,顾江答话却将他震了一震。他默然半刻,换了话头。
“那秘法既要精元为代价,皇上尝试又成功,他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