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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
灯火明亮的世子卧房,晋王摆手,让里面照料萧濛的侍从都离开了。
房门合上,晋王负手而立,盯紧了萧鸷手里的木盒,片刻,又看向了青稚的脸颊,漆黑镇定的眸子。
这是萧晋第一次认真打量萧鸷。
恍惚间,竟从对方脸上,看到几分皇兄的仪态轮廓。
萧晋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这个流着掖庭罪奴血脉的萧鸷身上,看到先帝的影子,他心情复杂,转身一边卷起帘帐,露出在榻间昏睡的萧濛,一边意味不明道。
“你手里的东西,我曾在皇兄手里见过,尤其在他病重之际......你知道?”
萧鸷手持方盒凑近,垂眸注视着床上身影。
片刻,他鸦黑的睫毛低低一垂,嘴角弯起意味不明的笑,“皇叔,他发作多久了。”
萧晋面色难看:“半月前。”
“皇叔如何发现的。”
晋王望着榻间昏迷不醒的少年,想起什么,露出不忍之色,弯腰替萧濛紧了紧被子。
“无意撞见,”一生见惯了风雨的晋王,这刻嗓音发颤,“他在室内将侍童抓住,控制不住咬人脖颈,吸食人血的时候......”
萧鸷与路今朝待久了,有时会无意识学点动作。
闻声他挑起小眉梢,没说话。
“婉儿当年为了生他,落下病根,没几年就撒手人寰,我因此迁怒于濛儿,疏于管教,才让他养成了一身纨绔气,”晋王爷嗓音低沉,露出心痛与悔恨之色。
“直到半月前,我才知晓他得了与皇兄一样的病,他怕......怕我担心,一直独自忍耐着,没有告知......”
晋王手掌落在少年额头,心如刀割。
“他原来如此懂事,是本王未尽为父之责,欠这孩子太多了。”
萧鸷嗓音在后方,不紧不慢响起,“所以不惜与魏皇叔合谋,为世子换取解药。”
萧鸷话音落下,冷风从半敞的轩窗吹入,室内空气泛起层层冰凉。
晋王背对着萧鸷,没有回头。
良久沉默后,他收回手,起身换了副阴沉面容,“萧鸷,你既知前因后果,我不瞒你,你猜得不错。我与他达成交易,替他除掉萧无咎,夺得兵符,他将解药给我。”
“皇叔曾是父皇最信任之人,听闻父皇临终前,还有将江山托付之意,如此信重,如今皇叔却与虎谋皮,搅乱霁朝江山,不怕父皇在九泉之下寒心吗。”
萧晋眸光闪烁不定:“都是萧家子嗣,无论谁坐皇位都一样,何况,我只是替他除掉萧无咎而已。”
“晋皇叔,”萧鸷黑眸如墨,一字一顿道, “没人比你更清楚,魏王恨极了父皇,他若入京,无论是我,还是萧烨林,抑或其他父皇血脉,都会被他屠戮干净。”
萧晋深吸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再看向萧鸷,多了抹冷色。
“你自幼在掖庭,到底哪里知道的这些秘辛......算了,”
晋王伸手道:“毕竟是皇兄血脉,把你手里的解药给我,我放你一马。”
萧鸷摇了摇方盒,没有声响:“什么解药。”
萧晋瞳孔骤然缩了缩,里面是空的。
“你敢耍我!”
萧晋暴怒,猛地上前,要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拎起来,床底下,忽地发出“噔”的清脆扣响声。
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掀起床沿垂下的被单,从床底钻了出来的路今朝,露出张灯影之间,白皙俊美到晃眼的脸颊。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叔侄叙旧,”如果可以,路今朝也不想从床底钻出来。
他掸了掸衣袍灰尘,瞥了眼面色微僵的萧鸷,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手里方盒被抽走,萧鸷踉踉跄跄靠着路今朝,长睫微颤了颤。
萧晋一看这幅情形,以为萧鸷与路今朝串通好的,怒极反笑。
“好你个萧鸷,萧氏子弟历代守口如瓶的东西,你竟让外人知晓,真想叫霁朝江山改姓是不是!既如此......”
“我也姓萧,”路今朝打断,“其实不用改姓。”
正要放话让两人一起死的晋王,闻声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咔咔响,“萧无咎,本王不是皇兄,你别与本王皮——”
路今朝耸肩,实话实说而已。
晋王看他此刻,仍是一副散漫玩世不恭的模样,气到发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屋外埋伏着大量弓箭手,都是箭无虚发之辈,他撕破脸面,冷声道:“今夜你们谁都别想逃!”
路今朝瞥了眼榻上的世子,琢磨道:“好像是我更快,要不比比。”
晋王沉着脸,死死盯着路今朝,两人僵持之际,被路今朝扒拉到身后的萧鸷,轻声道:“我是来讲和的。”
晋王嘲弄道:“用你的空盒子。”
“朕确实没有解药,”萧鸷淡声,继而指向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萧濛,“不过,依朕所见,世子兄并不需要解药。”
晋王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路今朝今夜在床底,目瞪口呆的吃了一夜霁朝皇家瓜,什么染病,吸血......听萧鸷这么一说,敏锐地又嗅到瓜的味道。
于是他没有制止萧鸷,任人走到萧濛床边。
“想来皇叔没见过父皇发病时候的真正模样,”
萧鸷落下这话后,拍了拍柔软的被褥,提醒昏睡中的人般。
“世子兄,萧家先祖不是吸血蝙蝠变的,不会染上食人鲜血的怪病。”
床上‘昏睡’中的萧濛,被拍地抖了抖,闻声硬着头皮,在晋王惊愕的目光下,坐起身。
他面色煞白,见装不下去了,颤巍巍唤了声,“父、父王。”
“萧鸷,你什么意思。”
晋王说着这话,目光却死死盯着快要把脑袋缩回脖颈的少年。
他对萧濛这幅模样,再熟悉不过了。
萧濛从小到大,一犯错,在他面前就是如此龟孙模样。
一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