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住手——!”
这一声叫喊,吓到了无数人。
发现孩童的下人们连忙冲过来,挡住孩童的眼睛,欲要把他拖走。
孩童又开始挣扎,可就像之前无数次挣扎无果时一样,他怎么都挣不开这些结实粗壮的臂膀。
直到谁苦涩地在他耳边低声劝道:“大少爷啊,那个人偷了江家的东西,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必须这么处理,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再这么闹下去,那人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忤逆江家被废是规矩,下人犯错被打被罚是规矩,江家人必须听从族规是规矩。
哪来这么多该死的规矩?!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愤恨的火焰在孩童心中燃烧,终于在一次上山祭祖时彻底爆发。
起因是庄重肃穆的祭祖期间,一名江家子弟被拘束得久了,欲.火难耐,和身边的随从擦枪走火,并相约每晚在小树林中私会。
这事被江家主得知,当场大发雷霆,寒冬腊月把他们丢进结冰的河里,意在按规矩洗掉这些人身上的污秽。
而后把冻得脸色青白、毫无知觉的两人拉起来,各抽三十下鞭子,又把他们关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反省。
下人们都在惶恐地猜测,江家主这次动了杀心,那两个人怕是凶多吉少。
又说在规矩里,这是无法饶恕的大不敬,老祖宗要发怒的!为了平息怨气,到时候可能会牵连到不少人。
藏在石头后面的孩童再也听不下去,扭头,冲着江家祠堂的方向跑去。
就在刚才,一个大胆且疯狂的念头在孩童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越跑越快,树木碎石在余光里飞速倒退,明明还没真正实施自己的想法,却已经激动得心潮澎湃。
等停下来,仰头看向宗族祠堂的牌匾,孩童目光炯炯。
“就是你们定下的规矩,对不对?”
夜深人静,看守拿着手电筒在周围巡逻,祠堂内部静悄悄。惨白的月光照亮牌匾上“江家”两个古朴的字样,透着一丝丝阴寒森郁的气息。
孩童吞咽唾沫,一字一顿,坚定地道:“听着,我不怕你们。”
他说着转过身,将自己的外套外裤脱下来,往里面塞满树枝枯草和石头,尽量撑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用鞋带扎紧固定。
再然后他来到河的上游,因为上面是瀑布,这里的水面没有完全结冰,水流相当湍急,也是看守巡逻的必经之路。等到手电筒的灯快照过来的时候,孩童陡然大叫:“救命啊!放开我!!”
同时他把手里的“稻草人往河里一扔。
黑夜和密密匝匝的树影成了最好的伪装,哪怕有手电筒,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河边的全貌。从看守的角度看过去,就是孩童和谁起了争执,最后被大力推下河。
“快来啊,大少爷掉进河里了!”
听到这声慌张焦急的叫喊,附近所有的看守全都被叫了过去。
孩童趁机跑走,半点都没有耽误。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所以在跑进江家祠堂的那一刻,径直拿起桌子上的油灯。
期间,孩童还特意大喊了两声。
“有人吗!大少爷掉进河里了!”
确定祠堂里没人回应之后,他才看向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那些黑暗残酷的往事也如走马灯一样闪现,致使孩童脸色扭曲,愤恨至极。
“你们的规矩害得吴爷爷不能下山看病,害死那么多人,早该被废除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结束了,江家人不会再遵守你们的规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孩童仿佛想起昔日在电视里看到的大侠英姿,一把火烧掉所有的罪恶。
他看了看手里的油灯,橘红色的火焰散发着炙热的光,终是咬了咬牙,将它砸在江家牌位上。
灯盏应声而碎,油泼满桌上的大红色布帛,火星四溅。
火势变大不过呼吸间,先是布帛上被烧穿一个焦黑的小洞,随后拇指大小的火焰顺着边沿一路朝外,点燃整张木桌,化作熊熊大火。
可孩童仍然觉得不够,这样烧太慢。他顶着浓烟和持续上升的高温,从挂壁上又端下几盏油灯,将里面的油尽数泼洒在地板上!
当孩童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火已经顺着油迹舔舐到他的鞋尖。
而他就像脱力一般,望着凶猛的火焰,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脚发虚。
顺着湍急的河水捞起一个稻草人的看守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跑回来就看到一个被点燃的江家祠堂,而孩童几乎被淹没在火海中。
所有人登时吓得六神无主,有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进去将孩童抱走。
“糟了,祠堂里面好像还有人!”
“是被钉入棺材里的那两个罪人?”
“火势太大来不及了,走吧!赶快叫其他人来救火!”
什么?
被看守夹在臂弯的孩童猝然回神。
他在颠簸中拼命扭过头,瞪大眼睛看向燃烧的江家祠堂。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半边夜色被染得通红,极致的高温让空气变得扭曲,被烧毁的房梁轰然倒塌。
烈焰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刺耳尖锐,不是一道是两道。
那两个夜里偷情,不知道被江家主关在哪里的人,他们就在里面。
“救他们啊!”孩童尖叫。
可他的叫喊声,只引来看守们痛恨的目光。
有人忍不住揪住少年的衣襟,双眼红得滴血,看起来很想扇他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给大家惹来多么大的麻烦!一旦家主追责——”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恨被恐惧所替代,和其他人一样视线缓缓抬高,瞪大眼睛,嘴唇哆哆嗦嗦。
他们在孩童的身上,看到了让自己毕生都难忘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大少爷他——”
“难道说江家的列祖列宗选定大少爷,为什么?因为大少爷烧了祠堂!?”
而对孩童来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