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喊过的,为什么祠堂里还有人。他们没听到我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声如潮水般远去,孩童的脑子嗡嗡炸响。他死死地盯着大火弥漫的江家祠堂,仿佛能看到那两道挣扎不能的身影。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孩童忍不住哭泣,哭声细小,却振聋发聩。
那一刻他的绝望和悲痛,仿若跨过亢长的时间河流,如惊涛骇浪般席卷上江凯乐的心头。
“我……原来我……”
江凯乐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江家大部分人都那么害怕自己?为什么江家主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能狠得下心去杀人?
原来,那是他早已做过的事情啊。
江凯乐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能看见上面染满无辜者的鲜血,他的手剧烈抖动个不停。
杀害无辜者的他,还能被称为大侠吗?
他当年放火放得肆无忌惮,胸腔里的这颗心脏又真的干净吗?还有资格说自己有一颗仁善之心吗?
要是老师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还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吗?
哀莫大于心死。
少年向往正义的心,此刻终于被无限的绝望所染黑,他的瞳孔一点点失去光彩。
在场没人能看见,腐朽的黑暗气息从江凯乐身上弥漫开来,逐渐浸入牢房中的抢劫犯。
犯人的身体剧烈一抖,浑身肌肉就像充气球般疯狂膨胀,捆住他的绳索不堪受力,寸寸崩断。
他在众人的惊呼中站起身,眼睛外凸,神色贪婪,披头散发的面孔更显狰狞,双手抓住铁栏杆,“咔吱——”一声,竟然徒手将拇指粗的栏杆直接掰弯!
随后他,不,应该称之为它,冲着众人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吼!”
抢劫犯变成怪物了?这怎么可能!
异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来不及尖叫,就看见怪物一跃而起,直接扑倒最近的管家,尖锐的獠牙刺穿喉管,鲜血四溅!
再一秒,怪物看向就近的江凯乐。
江凯乐猛然回神,浑身冒冷汗,第一反应是捡起地上的刀。
可在这个过程中,怪物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乖巧地等在原地,用外凸畸形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指令。
江凯乐的手再次一抖。
他看着怪物的眼睛,终于从里面品出一个词,叫臣服。
可是怪物怎么会臣服于人?
江凯乐低头看着手里的刀,冰冷的金属表面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猩红的眸眼。
刹那间,绝望和荒谬感再次笼罩在江凯乐的身上,犹如千斤巨石,几乎把他单薄的肩膀压垮。
“还说自己是个坏人,罪人。”
江凯乐张开嘴,缓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人都不算了啊?”
另一边,谢叙白手里拿着吕向财托人带进江家的枪,指向挡在面前的保镖,逼迫他们让路。
这些大块头很不好对付,谢叙白也不敢耽误,只要有人挡在自己的面前,直接就是一枪!
子.弹打不到人身上,却能唬得他们东逃西窜,谢叙白便趁机加快速度。
同一时间,本来模糊不清的念白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那个孩子有很严重的洁癖,一身定制西装时刻保持着纤尘不染,干干净净。
我问过他是什么原因,他说觉得江家太脏,自己也脏,忍不住就想要洗干净。有时候发作起来,能将自己的手搓破皮。
看他这么厌恶自己,我便经常突发性和他击掌,他总不好当着我的面去洗手,因为我会浮夸大喊“哇,你嫌弃老师呀?”如此三番,他终于无奈地忍住了洁癖。】
【他爱打抱不平,梦想是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但是江家人的利己思想、毒辣手段,总让他觉得自己早晚会成为一个刽子手,很不自信。
我开始想方设法带他去社区做义工,去红十字会当志愿者,将老管家派来监视的人视作空气。
当收到别人真挚的感谢时,少年总会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
【他会冷着脸扶起摔倒的女佣,尽管女佣将他视为怪物。也会撑伞为摇晃的树苗遮雨,把它视作江家的自己。
我就鼓励他,让他和江家的下人接触,一部分是为了化解偏见,另一部分是想要少年学会与人交流。
每当他成功和一个人交谈五分钟,我会大力夸奖他,把他夸得飘飘然。于是他开始主动心平气和地与人沟通,而不是拳脚相加,逼迫别人只能畏惧地看向他。
我还买来一些肥料,和少年一起培育小树苗,每天给树苗量身高。哪怕树苗长高一厘米,少年都会兴奋地大叫。他的笑容越来越多,焕发着光彩。】
【我以为,一切已经变好。】
谢叙白没有理会脑子里的念白,目不斜视,紧蹙眉头,一股脑地往前跑。
尽管方向只有一个,但岔路有很多条,他一路逼问知情的下人,终于来到陵园附近。
他同时发觉,路过遇到的人都变得很不对劲,那些人的目光迟滞,眼神涣散,就像突然丢了魂的木偶,呆站在原地。
谢叙白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
陵园门口有看守,但没人会再拦着他,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木头”。
谢叙白嗅到了浓烈恶臭的血腥味,从敞开的地牢入口弥漫到地上,他捏住枪,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念白还在继续,像早已被设定好的程序,冰冷无情。
【……直到那天晚上,他手里无力地攥着把滴血的刀,脚下躺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满身灰和泥。】
谢叙白终于见到了江凯乐。
少年此时一身血污,地牢的灰沾在西服上,腿脚全是泥。污黑的血液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在死寂的牢房中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
【他看见我跑来,竟痴痴地笑起来。】
听到脚步声的江凯乐缓缓抬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