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比我家里这几个蠢材灵秀百倍!不知自幼师承何人、近日所练何贴?我看倒比阿珏写得还好!连我亦自觉有不如之处。纪明遥忙答了从前闺中先生的名号,又道:“见太公前,练的是《乙瑛碑》,见太公后,近日在练太公从前给夫君的字帖。晚辈自知技艺粗疏,实当不得世伯如此谬赞。”“你不必过于谦虚了。”于旭抚须笑道,“若能勤加精研不怠,或成一代名家也未可知。”
阿珏媳妇这闺中塾师曾是他判过考卷的举子,虽有些学问,倒未听得过在书画上有什
么惊人之才。看来还是阿珏媳妇天然钟秀。如今她又得了松先生教导,进益飞速是指日可待了。
“你们去罢。”他笑说,“今日佳节,不耽误你们尽兴了。”
“是。今日多承世伯教导,改日再去府上拜会。”崔珏携夫人告辞。
行远了几步,纪明遥便小声问:“我记得你说过,伯母的工笔最好,比世伯还好许多,是不是?”“正是。”崔珏亦低声道,“于世伯与伯母最喜见家中女媳修习诗书笔墨,常令府内男女同起诗社、同做诗文。“我诗文最差,即便勉强凑成,也从来排在最后,后来索性不作。到如今也有四五年没作过诗词了。”纪明遥笑问他,
“若将来去于府赴宴,我只吃不作,是不是丢你的脸?”
崔珏明知夫人是故意问他,不由失笑:“我的脸面何曾在这上面一一
他一语未完,不远处的房门忽然开启。
先有四五个华服侍女垂首行出,与原本便守在门边的四个侍卫并排而立。
随后便是两个中年侍女扶着一位身着蹙金蓝衣,气度清淡高华,面色稍有苍白的清瘦姑娘缓缓迈出房门。她身后,金堆玉砌、珠翠环萦,不知还立着多少言人服侍。
虽然上次相见还是在五年前,但纪明遥依然立刻认出了她。
“是二公主。”她提醒崔珏。
她正欲俯身行礼,二公主却已提前轻声说:“免礼。”
“今日出来散散,不必讲君臣之礼,不必惊动旁人。”她说,“我只是想,恭贺崔翰林夫人得松先生赐字之喜。“多谢殿下。”纪明遥松开崔珏,独自上前。
二公主便更清楚地看见了,崔珏不愿被纪明遥放开,还想一同过来,护着她,却被纪明遥一个眼神安抚住。他这样冷淡、从不会向无关之人多看一眼的人,成婚后,却会在大庭广众下,亲手扶他的夫人下车,不避嫌疑地握着他的夫人,一路上楼。现在,那双本应平静无波的眼中,是为纪明遥有了变化。而纪明遥,她的容色,已然光艳无极,眼神却依然如五年前一般澄澈,似乎洞明一切。
“纪安人,”二公主用自己微凉的手指握住纪明遥温热的手,”“贤夫佳妇”,果然形容得好。我不便去崔宅,只在这里祝你夫妻二人鸾凤和鸣、白首终老。”“那便借殿下吉言了。”纪明遥真诚对她笑。
二公主生长宫中,自幼见过多少绝色女子,却仍然被这一笑稍动了心神。
“你们去罢。第二场赛要开始了。”她也微微一笑,“今后你与宝庆同来宫中,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二公主是在替淑妃示意吗?
广宜公主已经将她的立场向淑妃与皇帝说明了吗?
二公主自己,对崔珏是会从此斩断情丝,还是仍会默默关注他们呢。
这位是国朝公主,是当朝皇帝与未来皇后最宠爱的女儿。
纪明遥没有多问。
她走回去,重与崔珏牵手,走过二公主所在的房门,终于到了他们自己的包厢。
宝庆姐姐给他们订的包厢极好,不但视野最佳,还分为了内外两间。
酒楼的人安静上茶上点心,摆好菜单就退出房门。
崔珏将菜单放在夫人面前。
纪明遥却没心情翻看。
“你们都去外间看龙舟吧。”她对青霜说。
"是。"
青霜并不多问,只打手势让人有序退出,她自己则最后一个出去,阖上了屋门。
内间就只有纪明遥与崔珏两个人了。
她攥了攥衣袖,转向崔珏,直接问:
“你何时与二公主
见过面吗?"
夫人,她现在很不快。
回答之前,崔珏先靠近夫人坐,抱住了她。
纪明遥心中忽然出现许多委屈。
她更生气起来,打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崔珏一叹,把夫人抱得更紧。
他将手伸到夫人眼前,随她去打。
“是我,让夫人又身处危险之中了。”崔珏闭目。
“我虽知陛下曾有招婿之心,却未知二公主之意。”他坦诚道,
“我与二公主,只于两年前在松太公家中见过一面,除去
问安之外,应只说过三五句话。
“夫人若想听,我可逐句讲给夫人。”崔珏尽力回忆。
若非今日再次相见,他不会再想起此人。与她说过什么话,只怕已不能逐字复述清楚。
“我不想听!!”纪明遥回头瞪他,“不许说,更不许想!”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谁要听二公主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她还以为他没见过二公主,还提醒他!结果他认识!!
纪明遥:“我要吃这家酒楼的所有招牌菜,你去给我点!你亲自去和人叮嘱我的忌口!我、我还要一一”她环视房中,又看向窗外,指着河边卖荷花的婆婆说:“我要两朵荷花、三朵牡丹、四朵芍药、五朵月季,还要六朵玫瑰!不许多一支,也不许少一支,你去给我买!”“我这便去。”崔珏立刻起身。
他不抱她了。
分明是自己让他去做事,纪明遥心里却又有了另一种委屈。
他就不知道、不知道撒个娇,亲她几口,多说些好听的话,再出去吗!
呆子!
哼!!
崔珏先到外间,叫青霜入内服侍。
他亲自到廊中找来伙计,令带他去厨上吩咐夫人的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