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一转眼就看到了她,跟父亲说了一声后就找了过来,问道:“咋样啊你们昨晚?我听母亲回来说,叶府的脸丢大了,先是因为没安排好座位得罪了咱们家,然后送人家杨御史弟弟的礼物里居然有季陵那案子的证物,在场很多人都看到了。”
萧子衿打了个哈欠,问:“然后呢?还传了什么?”
“然后就是你的虎贲军把人府给围了呗,声势浩大得恨不得把全雒阳城的人都喊来看戏,我听说你当时连搜查令都没批下来就直接上了?这么厉害!”
萧子衿又打了个哈欠:“谁说我没请批搜查令,只是去的时候它还在廷尉大人的脑子里没写出来而已。”
“……”萧子桓才不听她编,又接着说道,“你们是不是还进宫了?裴相国好像也进宫去了,你们说了什么啊?之后我们就不知道消息了。”
“下朝后再跟你说吧。”萧子衿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投向自己的视线也不怎么友善,就让萧子桓止住了话头,“堂兄啊,有个需要你帮忙的机会,做成了我回头请你喝酒。”
萧子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说。”
“等会儿上朝要是有人趁机骂我的话,你叫上跟你交好的同僚,帮我骂回去,完事了我一块请了。”萧子衿捏了下发酸的山根,强行把困意驱散,“今天没什么心思骂人,但我讨厌吵的人。”
说完她就跟堂兄挥了挥手,抬脚走到了上朝队伍的前头,那是一群朝堂老人所在的位置,刚正严肃之人端正着神色,目不斜视地直视着眼前台阶,纵有同僚上前说话,也只是简言拒绝;
圆滑老辣之人面露和熙的笑容,与周围的同僚说着政务上的话,三言两语间阐述清立场和想法,随后笑而不语地站到一旁,还不忘跟前者点头问好;
更有中正稳妥之人立于其中,不参与任何人聊起的话题,只拿好自己的奏本,等着入殿后参奏圣上。
他们站于一处,却又好像泾渭分明,所立之处自成一片森林,叫人难以融入。
这时,一个与他们穿着同制式朝服的年轻姑娘从容不迫地走到他们之中,惯例向她经过的每一位大人问好,语气谦逊知礼,随后就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乍一看上去就像个走错地方玩的小孩。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在朝堂之上极其突兀的年轻姑娘可不是什么走错地方的小孩,她是刚刚率领着狼群归林的头狼,谦逊知礼不过是与他们维持表面和平的一层轻薄的脸皮,年轻、危险、野心勃勃、不可轻视才是她的底色。
她敢于做任何人不敢轻易去做的事。
老谋深算的高官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心里这样想道。
为一个不知生死的人翻案,把当年任何人都不敢放出来的内情一下子全爆了出来,无令带兵围了车骑将军的府邸,让人现在连上朝都出不来,甚至敢在知道其中有方涵的参与的情况下跟宦官针锋相对。
她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神通广大,手中有了兵权就好像万能了一般,净往人家刻意暴露出来给你看的弱点踩。
激进的做派简直让人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需要人再去刺一下这个激进的小姑娘,若是她生气了,就更容易有错处,但老官们不会做这种明目欺负小辈的,于是这个任务就交给与平侯向来不对付的羽林中郎将郑宛。
只见这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挪到了平侯跟前,不怀好意地开口道:“平侯,昨天晚上你那挺热闹的啊?”
萧子衿现在还没觉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郑宛还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困意,继续不怀好意道:“我听说你连虎贲军都出动了,什么大案子这么难办,廷尉府经办还不够,居然还要你堂堂晋阳军统帅、虎贲中郎将、北郊大营未来的统帅,连搜查令都来不及批示就派人去围府啊?”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等着用唾沫淹死你吗?”
萧子衿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眯起一边眼睛藐了旁边这个话很多的人一眼,轻飘飘道:“我不知道,你要知道的话你念给我听听,让本侯看看昨晚上到底有多少人没睡,光顾着打听别家热闹了。”
郑宛被她这四两拨千斤的话噎住了,正想措辞噎回去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女侯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沉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声问:“怎么?你家难道也参与了?”
“这……”郑宛是个典型的不善言辞的武将,听她这样问了哪还敢说话,幸好他父亲在前面轻咳了几声,给了他一个撤开的台阶下。
右相郑临安侧过身,对萧子衿抱歉地笑了笑,道:“犬子鲁莽无才,不会说人话,冒犯萧侯了。”
“无妨,您让他少跟我手底下的人打闹就好了。”萧子衿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要醒不醒的样子,“天天跟一群为国卖命的兵士因为一些小事闹得鸡犬不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羽林军有多闲呢。”
“哈哈。”
郑临安假笑了两声,不和她说话了,转而将目标转向裴相国,问:“裴公,怎么没看见裴尉监跟您一起来啊?”
“我听说昨夜叶府闹动静的时候,裴尉监和萧侯是在一块的,怎么今天早上一看,两人只来了一人啊?”
裴清汉一改昨晚上面对未来孙媳时的慈眉善目,只见他那严肃的浓眉一拧,头也不回地道:“他没有来,自然是身有要事,我们裴家事情很多,自然不如令郎悠闲,小辈们的事就不劳右相担心了。”
郑临安呵呵笑道:“这样啊,那就罢了。”
郑相国笑呵呵地站回原位,顷刻间就收回了脸上的笑意,阴狠冷硬的本相立刻显现出来。
此时,太常寺镇国铜钟敲响,低沉浑厚的钟声响彻宫城,紧接着阶上大殿传来一声高昂冲天的呼声:“时辰已到——百官入朝——”
巍峨肃穆的殿门随着左右常侍的高呼大开,众臣列位,执起玉圭,踏上汉白玉的长阶,依序步入大殿。
随着最后一位朝官踏入殿中,站在皇帝身侧的常侍方涵居高临下地扫视了殿中一圈,长喝道:“跪——”
百官跪地,高举玉圭,俯首高喝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懿端坐于高台龙椅之上,宽容随和的面庞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