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叶轻禾度日如年,整日惴惴不安。
隔壁的谢长垣则成日坐在花架下,借酒消愁。
这天一早,谢长垣突然离开了谢府。
傍晚时分,韦氏的丫鬟如欢,突然来请叶轻禾去妙春亭喝茶。
妙春亭是座不起眼的小亭子,今日却分外热闹。
除了大长公主,家中女眷基本都在,就连甚少露面的秋姨娘都在。
秋姨娘是谢长垣的生母,她以前是谢丰白的通房丫鬟,如今跟在韦氏身边做事,还算得重用。
秋姨娘办事做人都极度谨慎,素日从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行一步路。
她甚至刻意疏远自己的独子,只为了不被韦氏猜忌。
妙春亭在谢府大门到幽竹院的必经之路上,谢长垣自早上出府后,一直没有回来。
叶轻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韦氏似乎是在等他。
天色渐暗,谢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妙春亭旁边的道路,临时增加了一排灯笼,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为了留住大家,喝完茶,韦氏又将晚饭安排在了这里。
开饭没多久,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回廊拐角处,正是谢长垣。
他脸上淤青遍布,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看到谢府众人,他惨白着脸苦笑。
他以为躲到谢府用饭之时再回来,就不会被人瞧见了。
可有心之人的算计,哪里是这么轻易躲开的。他这一身的狼狈,还是被公之于众。
他忍着腿伤,尽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正常些。
“那不是垣公子么?他怎么成了那副鬼样子?”
四房张氏嘲笑。
分家闹剧后,四房在谢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张氏平日夹着尾巴做人,受了不少闲气。如今府中,谢长垣是她少有敢拉踩的人。
秋姨娘怯怯的看了眼韦氏,低声道:“这混小子,一定在外面闯祸了,我这就去管教他。”
韦氏抬手阻止她:“谢府的公子,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么?我来给他做主。”
女眷们明里暗里,都吃过韦氏的亏,知她没安好心,不由得替谢长垣捏了把汗。
“见过诸位长辈。”
他抬手行礼,腰背挺得笔直。
韦氏:“垣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谢长垣:“路遇歹人,被劫了。”
韦氏摆出生气模样:“劫走银两便算了,还敢打人。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谢长垣低垂着眉眼,一直安静听着,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韦氏最厌恶的,就是他这副任何时候都淡然自若的样子。
他就像团棉花,无论用多少针去扎,都软绵绵的,似乎没有一点痛感。
韦氏虽为继母,但其实只比谢长垣年长一岁。
初嫁谢府,她被太后威逼着,要尽快掌家。
可她自小被姨娘养大,没学过多少管家的本事。
谢家这样的百年氏族,关系盘根错节,后宅事务又庞杂,想要面面俱到,十分困难。
一开始,她毫无头绪,疲于奔命,时常被老一辈的管事嬷嬷们欺压。
那日,她身心俱疲,躲在假山里哭,不小心被谢长垣撞了个正着。
论辈分,她是继母。被便宜儿子撞见如此丢脸的事,她哭得更伤心了。
谢长垣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她哭完,递上来一方锦帕,然后也不管她听不听,将府中的人事,有条不紊的说了一遍。
韦氏听完,大彻大悟,顿时明白哪些事该抓,哪些事该放手。下人中,谁能重要,谁要打压,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
自那以后,韦氏管家的能力飞速提升,很快就把谢家后宅握在了手中。
人站得高了,风光了,便不会再想回忆当初的落魄。
谢长垣便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一看见他,韦氏便仿佛看到了曾经卑微的自己。
韦氏开始有意无意的打压他,折辱他。
似乎只要他跌落尘埃,韦氏自己就能一直站在云端。
再后来,韦氏有了身孕。
谢长垣深藏的能力,让她整夜的睡不着觉。
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庶兄在,她的孩子小这么多,以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于是,她将谢长垣驱赶出学堂,断了他的仕途。
又以秋姨娘的性命威胁,让其不能离开谢府自谋生路。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又四处诋毁谢长垣的名声,让他成不了亲。
她使了这么多手段,却仍没能将谢长垣击垮。
谢长垣栖身在一方小院里,活得怡然自乐。
比夹在谢府和太后之间,战战兢兢活着的自己,日子要惬意得多。
她又生了妒忌。
都是世家大族里艰难求生的庶出,为什么她就只能嫁给一个老男人,不停的争权夺利,拼命往上爬。
而谢长垣却能活成这样。
有谁能信,这偌大的谢府,最能牵动她情绪的,不是谢丰白,也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快说,到底是谁动的手!”
韦氏质问:“我定要让她吃官司。”
谢长垣:“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
韦氏冷声:“你不是很会画画么?把他们的样子画出来,拿给衙门全城张贴,还怕抓不到人。”
谢长垣神色微动,挺直的脊背弯下来:“是我有错在先,这一顿打是我该受的。”
韦氏挑眉:“哦,你如何有错了?”
自张雪钗的事后,她就在谢长垣的身边安插了个钉子。
谢长垣今日出门的所有遭遇,事无巨细,都传进了她的耳朵。
谢长垣:“登徒子好色,冲撞了人家。”
韦氏掩唇轻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方才还同情谢长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