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还是二夫人想得周到。”
秋姨娘推了一把谢长垣:“还不谢谢二夫人。”
谢长垣拱手:“多谢母亲。”
多番折辱之后,韦氏终于心满意足,放谢长垣离开。
叶轻禾气得没了食欲,用了两口饭就离席而去。
幽竹院。
秋姨娘将谢长垣扶上床,把金疮药翻出来拿给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片刻不敢多待。
半道上,叶轻禾听见秋姨娘的喃喃自语:“眼看内宅采买的肥缺就要到手,这个孽障,偏要在这个紧要关头丢人现眼。”
叶轻禾躲到一边,待秋姨娘走远了,才推门进了幽竹院。
谢长垣躺在床上,双眼定定的看着屋顶,金疮药掉在地上,没有用过。
叶轻禾走过去,将金疮药捡起来:“发什么呆?脱衣服,我给你上药。”
谢长垣涣散的双瞳渐渐有了焦距,他看着叶轻禾,哑然失笑:“四嫂,你可知男女有别?”
“我只知长嫂如母。”
叶轻禾推他:“快点,别磨蹭了。”
谢长垣坐起身来,脱下上衣,身上皮肤一片青紫,几乎没有块好地方。
“下手可真狠!”
叶轻禾生气,后族的人,当真猖狂。
能让谢长垣不惜给自己泼污水,用“登徒子好色”来解释自己被打一事的,除了张雪钗家,还能有谁?
叶轻禾恨铁不成钢:“正是风口浪尖,就在幽竹院里待着不好么,这个时候出门,不是自己找打?”
谢长垣神色有些伤:“雪钗来信,让我到青苍山脚下,与她见一面。”
青苍山是他们初遇的地方,也是定情的地方,他怎么能不去呢!
去年重九,登高赏秋,适逢秋雨骤降,他被困在青苍山脚下的亭子里。
雨声淅沥,朦胧水雾中,一把白伞飘然而至。
行到亭前,伞面抬高,露出一张被雨水溽湿了额发的娇美面庞来。
暑气尚在,秋意未浓,张雪钗衣衫单薄,沾水后贴在身上,隐隐可见赛雪肤色。
她神情窘迫,将伞面挡在身前。
姐妹们一起登高,她身子娇弱落在后面,在岔路口迷了路。贴身丫鬟去探路了,雨势来的太快,她要等丫鬟回来,不敢走远,只得到附近暂且避雨。
可到了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个男人。
谢长垣看出她的羞怯,将自己的手帕留下,冒雨走出了亭子。
雨中初遇,他们一句话都未说过。
第二次见面,也是在青苍山。
谢长垣在青苍寺听高僧论经,张雪钗来上香。
她把手帕还给了谢长垣,二人互通了姓名。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青苍山。
春花灿烂,谢长垣设案画画,她恰巧与姐妹们在此处赏花。
两人心照不宣的隔空一笑,她装作累了,安静的坐在一旁,任他描摹。
……
青苍山是他们的牵线红娘,也是他们断情的见证人。
他盼着见张雪钗最后一面,并无非分之想,不过是想知道佳人是否安好。
可与雪钗一同来的,还有韦秋华和数名家丁。
他被家丁们围着殴打,而雪钗被逼着瞪大双眼在旁边看着,敢眨一次眼,就挨韦秋华一巴掌。
最后,雪钗走到他面前,雪白脸上爬满血迹斑斑的指痕,眼中只剩下狠心决绝:“我们从此再无瓜葛,日后你若敢胡言乱语,污了我的名声,我唯有一死,化成恶鬼来索命。”
张家人走后,下起了秋雨。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痛得一时无法站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他和张雪钗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十句。
张雪钗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用来逃避现实的美好幻影。
他不恨张雪钗绝情,反而很庆幸她的清醒自持。
他担不起张雪钗的人生,比起所托非人,这样彻底断了更好。
叶轻禾震惊:“是她骗你去的?她明知会是什么结果,还给你写信?”
谢长垣替她辩解:“她也是迫不得已。”
“谢长垣,你可真是个滥好人。”
叶轻禾叹息。
谢长垣:“根身器界一切镜像,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
叶轻禾气极反笑:“还有心思论佛,你怎么不剃了头发去当和尚。”
谢长垣苦笑:“若不是怕离开之后,阿娘被责难,我早就剃度出家了。”
叶轻禾听出他话中的苦涩:“你一直不离开谢府,是为了秋姨娘?”
谢长垣:“娘出身贫苦,幼时吃了很多苦。如今在谢府的生活,她很满意。”
叶轻禾偶然间听丫鬟们谈起过秋姨娘。
秋姨娘本是谢府某个亲戚家中的丫鬟,她随主子来谢府的时候,趁着谢丰白酒醉,偷偷爬床怀上了孩子,这才被抬了姨娘,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叶轻禾欲言又止,将在来路上,听到的秋姨娘的那些话,藏在了心里。
谢长垣并非愚钝之人,秋姨娘是怎么待他的,他其实一清二楚,并不需要叶轻禾去点破。
如今,张雪钗之事已尘埃落定,还能用来折磨谢长垣的人,只剩下秋姨娘。
只要谢长垣还是风光霁月之人,谢长恭对他的妒忌就不会减少,折磨就会继续下去。
“谢长垣,”叶轻禾盯着他的眼睛:“外面天大地大,你想出去走走看看么?”
突然被直呼姓名,谢长垣怔愣半晌后,神情逐渐坚毅,点头。
转眼便是中秋,大长公主将谢府众人聚在一起过节。
连平日里最忙的谢长恭都来了,谢长垣却缺席了。
近日谢府都在传,谢长垣不知在何处发了笔横财,充起款爷来,整日在外面狎妓宴饮,挥金如土。
昨日,他为了和一个外地皇商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双双吃了官司